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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汉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江城。江城细雨落满夜，见着窗上逐渐布满雨水，几颗挨得紧的水珠便汇流往下坠，留下一条淡淡的水痕。

    失眠的夜晚，四周的一切格外清晰。

    我想起方才与总经理的通话，我说，我请一个月的长假行吗？不行我就辞职。

    「什麽事能让连领五年全勤的刘大经理这般失序？」她打趣问。

    我没说为什麽，可她准假了。

    「记得回来。」

    「知道了，谢谢。」我颤抖着手挂上电话，险些让她听出我的不对劲。一个月……远远不够，怎麽足够我去Ai她？怎麽足够我去道别？

    纵然人与人相遇的当下便开始一场漫长的告别，但许芢宁予我的实在太措手不及。

    「睡不着吗？」

    员旅是两人各一小床，我恰巧跟温温同间房。闻声，我转过身，在夜里见到一双明亮的眼睛。

    「吵到你了？」

    温温摇头道：「你睡觉会整个人缩在一起，既然不见缩成一团，大概就是还没睡。」

    「这也给你看出来了……」我轻笑几声。

    「要不，去散步吧？」

    对於她的提议我有些讶异，「散步？现在外头正下着雨……」

    「谁说散步一定要好天气。」她已然坐起身，拎起床边的外套还真作势往外走，我只好从了她。

    说来我到底怎麽跟温温熟识的？只记得最一开始我们分到同一个Team，我欣赏她的办事效率，後来真正有互动，是我住院时她只身前来探望。

    我原以为温温是代表一群人来，後来才知道，她是自愿来的，没有其他人知道。

    进电梯後，温温开口：「我……听到了。」

    「嗯？」

    「你说不给你请长假就辞职。」

    上头的白光照得她本就白皙的脸颊更剔透baiNENg，b我稍微矮一些的她正低着头，垂下的眼帘一片Y影。

    「嗯……严格说起来我的假期已经开始了。」我语气扬高了点，试图让滞闷的气氛欢快些，「别太羡慕我呀。」

    温温微微弯起唇道：「你真该看看自己用什麽表情说这话。」

    我猛地回头往後一瞧，镜中，正倒映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上去黯淡无光。

    我叹口气，在电梯门开启时跟着温温後头一同走出电梯，朝着她的後发问：「你是不是有什麽话想跟我说？」

    温温停下，我险些反应不及地撞上去。她微微侧过头，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走出饭店，细雨暂歇。不远处就是一条热闹的街，我俩便一语不发地并肩向前。

    忽地，温温在一个面摊停下，转头问：「我想吃这个，可以？」

    我不以为意的耸肩，「行啊。」

    「那就你请客啦。」这霸王餐来得太措手不及，等回神意识到时老板已经送上两碗热腾腾的白面。

    我无奈看着眼前自然动筷的温温道：「敢情你这是正大光明削我一顿？」

    「是啊。」她低头稀哩呼噜地吃着面，「赶紧嚐嚐，趁热才好吃。」

    我摇头微笑，夹了口面送进嘴里，有些讶异。

    「好吃吧？」白烟中，使得她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模糊，「这可是我爸煮的。」

    「噗，咳、咳咳……烫烫烫……你说什麽？」

    温温浅哂，「嗯，是我爸，不过他不记得我了，只当我是常客。」

    我猛地回头看着那个身形佝偻、面带微笑手没停下煮面的老人。我脑袋有些当机，使不过来。

    明明平日工作上遇到的难题更刁钻，我都没有像这样想不透了。

    温温大笑几声，瞅着我，「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是唯一的小孩，跟了我mama一起走。後来我妈生病，过世前给了我联络爸爸的方式，我才知道离婚後他回到老乡，也就是武汉做着小生意。」

    到这我都觉得合情合理，可下一句，便让我讶异得做不出反应。

    「我循着资料，原本是想来找他跟他相认，可是……他在这，也有了新的家庭与小孩，我没有介入的余地，也不想影响他的家庭，所以，只要放长假我就会来吃一碗他煮的面，假装他还是我爸爸。」

    不知怎麽地，我总觉得入口的面嚐来多几分咸味。

    「好了，换你说了。」

    我微愣。

    「怎麽，听了我的秘密不打算拿些什麽交换吗？」温温g唇一笑，眨眨眼。

    我这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她是给了我一个合情合理的倾诉机会，我忍不住微微一笑，x口有些暖。

    「我之所以会应徵TESS，且坚持到现在，只是因为一个人。」

    我告诉了温温关於许芢宁的事，也包括分别六年，再偶然相逢已是面对生离Si别。

    听来，其实特别荒谬，我不认为温温会信，可是，她信了，没半点质疑。

    「那你现在还在这g麽？」

    我愣住。

    「去找许协理啊！」温温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说，「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跟我吃面？对现在的你们来说，时间不是最珍贵的东西吗？」

    「我……」

    「我相信，许协理正在某处等着你过去找她，这是唯一能肯定、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不是吗？其余的一点也不重要啊。」

    我微愕，x口积郁已久的哀愁顿时烟消云散。

    我怎麽忘了呢……无论过去我们怎样的分分合合，眼前的她，肯定在某处等我过去啊。

    眼下，不就是最重要的事吗？过去已然过去、未来还远得m0不着边际，我能把握、能改变的就是现在的此时此刻。

    我霍地站起身，就想赶紧打车过去，我回头朝她一笑，「温温，谢谢你的面。」还有很多、很多事。

    走出面摊时，外头又下起了雨。我招了辆计程车让师傅载我到诊所，一路忐忑，可我从未如此坚定过。

    付钱下车时，大雨滂沱。我大步迈往梁慕熙诊所，不瞻前顾後、不踌躇不决，一切抛之脑後，只管往有许芢宁所在的地方走。

    这一次，换我走向她了。

    这一次，我们之间的距离由我来走。

    我抹去眼前的雨水，按下电铃，一心盼着梁慕熙能来开门，带我去找许芢宁。

    六年了，我早该这麽做的。我早该飞来武汉翻遍每一个角落，找出独自承受孤独的许芢宁。

    我早该……

    「……姊姊？」

    我猛然回头，当听见有些熟悉又陌生嗓音时。一见着雨中伞下的nV孩，我怔忡。

    我彷佛看见了许芢宁，可她不是。

    会喊我姊姊的人，只有那个nV孩，那个，我真心疼着的小nV孩。

    「你是……惟惟？」

    黑长直发任风凌乱，看着那简直与许芢宁同个模子印出的身影，我不禁眼热鼻酸。

    她点头时，我的眼泪簌簌滑落。

    来到武汉，已是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