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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的荒唐,待到穆晚襟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身侧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案头一张被压在食盒下的纸条。 穆晚襟翻了个身,拿起纸条细细看过后又将其小心折好,放至怀中。阳光照在床铺上,他轻抚过昨夜穆黎躺过的地方,缓缓闭起了眼睛。 敲门进来的小栗子提着药箱,看到蜷缩在床上的穆晚襟,不免有些忧心:“王爷,该换药了。” 穆晚襟没有动静,但明显并未睡着。小栗子这几日替他换药也摸清了些门道,见他不吭声,便轻手轻脚掀开了被褥。被子下满是狼藉,昨天还好端端的纱布,现在已尽是干涸的血迹,想必是伤口又开裂了。小栗子小心翼翼地替穆晚襟将伤口处理好,忽然想起什么般,试探性问道:“王爷知道皇上他……” 穆晚襟斜眼冷冷瞥了他一下,小栗子咽了口唾沫,“皇上今日午时就要带着武举的几名官人赶往燕北九州了,王爷不打算去送行吗?” 他说完就偷偷打量起穆晚襟的神情,却见对方只是眉头轻蹙,眼睛都未曾睁开,于是连忙为自己找补了一句:“小的这就去给王爷准备早膳。” “等一下。” “啊?”小栗子回过头,穆晚襟已经合上了衣衫,脸上带着几分恹恹的神色,半晌后才低声吩咐道:“去安排一下,我们今日回宫。” 昌远 “嗳,将军这就要去燕北啦?”林途跟在叶初曈身后,看着他收拾行囊的忙碌背影大喇喇问道。 “嗯。”叶初曈将行囊打包系紧,常年在外,他的行李实在少得可怜。 “哎呀,皇上也真是的,这边昌兰刚签下请降书,就又把将军你给调走了。从昌远到燕北,少说也有一个月的行军距离——” “林途!”叶初曈佯怒着打断林途的抱怨,“你我皆为皇上的臣下,更是将士出身,为君分忧是本分,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怨词詈语?” 林途撇嘴吐了吐舌头,“好嘛,将军每次只要一说到皇上就很大的反应,简直就跟我爹提起我娘那样!”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啊!”叶初曈尴尬地猛咳了几声,林途又勾住他的肩膀,笑嘻嘻问:“将军这次又要去燕北,你京城那位相好的小娘子可怎么办?” “什么小娘子……”叶初曈面红耳赤地反驳,“真是的,你别瞎说!” 两人正嬉闹着,帐帘被人掀开,一回头,外面站着的竟是叶丛山。林途连忙收敛笑容,笔挺挺地站直抱拳行礼:“叶帅!” 叶丛山略略点头,“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同叶将军讲。” 叶初曈上前把叶丛山扶到了主座上,“父帅有事要吩咐,差人叫我过去便是,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叶丛山沉着脸没有说话,叶初曈心觉不妙,却想不出近来又做错了什么,惹得父亲不高兴。 “今日就要启程?”叶丛山的声音苍老浑厚,回响在帐篷内,叶初曈略显局促地答道:“是。” “听说圣上已经亲身北上,去了燕北?” “是的。” 叶丛山抿了口茶,抬眼看向叶初曈,半晌后冷声道:“跪下。” 叶初曈一脸茫然地抬头,但还是老实地跪到了叶丛山面前。 “去把你的行李打开。” “……父帅?” “打开!” 叶初曈只得伸手将放在桌上的小包裹拿下来解开,里边是几件贴身衣物和两本已经翻阅得十分陈旧的兵书。叶丛山眯起眼,一脚挑开叠放整齐的衣物,只听咕噜噜一声,一个颜色古朴的朱红色木匣被踢得滚到了一边。 “这个,打开。” 叶初曈终于明白过来,跪在原地不肯动。叶丛山脸上已经带着愠意,将茶杯重重放到桌上,“叶初曈!”他呵斥道。 “爹!”叶初曈望向叶丛山,眼神闪烁。 叶丛山并不理会,躬身捡起地上的木匣,将里面那支木簪拿了出来。那是一支工艺并不复杂的簪子,一看便非行家所制。微扁的簪身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簪首是几朵样式简陋的梅花,正中那朵重瓣的花叶上似是刻着什么字样,拿近一看,分明是个“黎”字。叶丛山额头青筋猛地跳了几跳,拿着木簪一脸阴沉问道:“这簪子是你刻的?” “……” “哑巴了?!” “……是。” “究竟要赠与何人?” 叶初曈咬了咬唇,踌躇片刻,开口道:“赠予心上之人。” 叶丛山双目一瞪,眼睛因充血变得通红,“你好大的胆子!这天下除了皇上,还有何人能用此字?!” “……诚如父帅所言,孩儿的心上之人,就是——” “你给我闭嘴!” 叶初曈不肯停下,“孩儿的心上之人,正是当今圣上!” 叶丛山气得眼前一黑,倒吸了口气跌坐到椅子上,良久才回过神,抄起手边的茶杯朝着叶初曈砸去。 “逆子!——逆子!” 叶初曈哪里敢躲,咬着牙受住这一遭。瓷杯砸在他的额角,鲜血混着guntang的茶汤从他额头滑落至眼角。叶丛山却仍是不解气,抬腿将叶初曈踢倒在地,拿起墙上挂着的马鞭狠狠抽在叶初曈的身上,“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肖子!你是不是打仗把脑子给打坏了!?” 叶初曈倒在地上不敢反抗,双手护着头也不开口求饶,只咬紧牙关等父亲抽几鞭子好消气。 好在叶丛山本就大病初愈体力难支,看着叶初曈背上被鞭子抽得皮开rou绽,心中到底还是不忍,只草草抽了几鞭,就一脸悲愤地将其丢到了地上,而后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骂道:“……你这孽障,你让我如何跟你九泉之下的娘亲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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