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依恋 (第2/2页)

，爱你的人，也很有可能会下意识地回应你的期待。这可能会让他忘记自己其实还有足够的力气可以爬出来。你肯定也了解过这种病，再怎么拉他，拽他，都是没用的，他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走出来。在这里，爱不是药，是绳索，但你是拉不住他的，甚至自己也会落下去。你们都是很好的人，我希望你们能作为两个独立、健康的人走在一起。”

    李念收回手，捂住自己的脸。“我知道的，老师，我知道的。我靠别人的痛苦活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么控制这个……”

    “你描述了一只茹毛饮血的怪物，我要告诉你，不是的。”她点点他的胸口，力道敲得他胸腔发痛，“这里住的不是野兽，只是一个孩子。”

    李念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失魂落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像是第一天发现这里有一个空洞。离开之前，赵老师给了他一段忠告，“还记得你的‘完美’吗？就算是顺从直觉，不断地、不断地加深依恋，守着涸辙相濡以沫，你也很难得到真正的满足。因为，相对于那个‘完美’的幻象来说，你能得到的一切，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脑海中的‘完美’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现实中再美好的一切都只能是遗憾。”她停顿了一会儿，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这些都只是我的主观看法，我也只能到这里了。需要的话，你可以寻求更专业的帮助。”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就这样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房子里安静得过分，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虫鸣，是尘封的记忆还是单纯的梦境？阳光灿烂，风里带着草木懈倦的香气。院子里望出去，天空竟是蓝色的，高高飘着几朵白云。不知哪个大人捉住了一只甲虫，用细线拴住它的腿，拿给小孩儿玩。孩子紧紧地拽着那条线，另一端连着“嗡嗡”振翅的甲虫，一圈又一圈绕着他飞。突然，它就没了影，线头飘下来，垂落在地上，还系着一只被挣断的腿。一股巨大的，从未体验过的悲哀摄住了他，孩子大声嚎哭。看不清面孔的女人把他搂入怀抱，轻轻拍他的背。还有人在屋子里翻找，从玻璃门滑槽的缝隙里找到了那只逃逸失败的甲虫，小心翼翼地递给他，“看，还在呢，不哭了啊？”甲虫卧在小小的手心里，不再飞翔，偶尔挣动的、残缺的腿，标示着它的生命力。

    那只虫子，后来怎么样了呢？那个孩子呢，又怎么样了？

    现在的李念会告诉自己，秋天了，它本就要死去。可这并不算一个安慰。

    大年初二平淡地过去，初三李念出门采购了一通，路过花市的时候被推销了一盆不认识的植物。先是放到了院子里，想了想又挪进他自己的卧室，安置在阳台上。老板附赠了一个小小的塑料浇花壶，布满小孔的圆形壶嘴边上做了一圈花瓣，是个太阳花的样子。李念去卫生间接满水，蹲在花盆边，耐心地看着“花洒”里漏出细细的水流，一壶浇完，犹豫了一会儿，给刘汐月发了条消息。

    －【图片】

    －我记得阿姨喜欢养花？能让她帮我看看这个该怎么养吗？浇水一次要浇多少啊？

    过了一会儿刘汐月直接打了个电话来，“你这刚买回来的吗？你得换个花盆，不能一直用这种塑料的。”

    “哦哦，买哪种？”

    “买普通的泥盆就行，要透气的。我妈说你这个是月季，不难养。浇水的话就是看到土开始干了再浇，浇的话就浇透，天气越热浇得越勤快。这个季节最好中午浇水，夏天的话就尽量放在早晚。春秋——春秋啥时候来着？哎呀我没记住，你自己查一下吧。哦哦，还有，月季要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你阳台是朝南的吧？应该没问题。怎么突然想起来开始养花了？”

    “一时兴起。”李念停顿了一下，“我们两个初一就是同桌对吧？怎么感觉那会儿都没说过几句话？”

    刘汐月仔细地回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你那会儿简直就是个闷葫芦，谁知道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再说，我也不敢找你搭话啊。”

    “为什么？”

    “你那个年纪多漂亮啊，不知道多少女孩儿天天盯着你。我要多找你说几句话，别人一准儿觉得我也喜欢你。还近水楼台……我可不想当大众情敌。”

    “有这么夸张吗？”

    “常乐、谢曼丽、许道真、白玥……”

    “停停停停停！”

    “来找我打听过你的女生起码得两只手来数。要我说，你是女孩儿才好呢，抽屉里一准儿天天塞满零食，我这个当同桌的也能沾沾光。可惜了，妹子们都矜持，除了常乐，没人当真追过你。我至今都很好奇她的情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能有八页纸……”

    在刘汐月还要继续爆料高中有哪些人明恋暗恋过他的时候，李念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回过去一条消息。

    －停停停！求求你不要毁了我的青春回忆。在我心里这些都是纯洁的同学情。

    －你真的一点没感觉到？！长这么一张脸真以为大家都对你没有半点儿非分之想？那我只能合理推测——刘汐月发来一张【女人、彩虹、手】的表情包＊，备注到：

    －天生的。

    李念哽住，一口气半天没下去。难以置信，但又无法反驳。半天犹犹豫豫地发过去一句：

    －应该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