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流落 (第2/2页)

好像定期浇浇水，小苗就能长成他想要的样子。这之后，倒是没必要如此作态了。

    再然后，他的妻子到底还是发现了。抱着孩子堵在门口骂，阮鸣玉紧紧地捂着阮雨的耳朵，不应声。很快，事情就传到了邻居耳里，家长耳里，同学耳里。阮雨又重新变成了不受欢迎的孩子。

    魏魏jiejie还是每天跟他玩，魏阿姨不干涉，但再也没让阮雨进过屋。

    阮鸣玉会在晚上抱着熟睡的阮雨哭，“mama没用，mama对不起你。等mama攒够钱……”阮雨努力地闭着眼睛，保持均匀地呼吸。他刚上小学，借读费掏空了家里的存款。“……我该早点走的，我该早点走的。”阮鸣玉以往总是怀着一分侥幸，以为留在这里，阮雨多少能过得好一点。现在，他们必须搬走了，走得远远的。

    她又多做了几份兼职，没时间回家做饭，阮雨得自己解决。终于，他们离开了，给阮雨改了名字，在T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这个故事知道的人很多。那些邻居也好，同学也好，听到过闲话的某某也好。阮雨相信他们不会认出自己，事情已经太久远了，他也变得太多了。但随着“爆料”的信息越来越详细，网上也出现了似真似假的回应。有一篇帖子，以阮雨同学的口吻写的，很多细节像模像样。

    李念背着阮雨给程现打电话，程现叹气，“你们……唉，你放心，小雨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种事解释不清楚，还是得靠转移视线。你瞧好吧，程叔叔这就去安排。”

    李念心惊胆战地问了阮雨详情，又偷偷跟阮鸣玉聊了聊。

    “阿姨您好，我是李念……嗯嗯，他最近一切正常……网上那些人听风就是雨的，您别为他们的话伤心动气。有些事儿您看能不能跟我讲讲……诶，诶！还有……不会对他有影响的，您放心！”

    程现做的第一件事是找人写了篇文章，痛斥经纪公司对艺人的压榨，整理了阮雨在内的几位年轻艺人的公开行程，润色几分，列出一份骇人听闻的时间表。再隐晦地暗示某些经纪公司分成比例过高，落进艺人口袋的收入太少。结尾表示，很多艺人出现心理问题，跟这种工作压力脱不开关系。文章一发出，就引起了热烈的讨论。一些是骂的，说挣着普通人几辈子的钱还在这里卖惨，矫情！一部分是控评的，文章涉及了两位风头正劲的当红流量。还有帮着自己偶像骂公司的。也有相当一部分，自然地联想到了阮雨和春华娱乐。

    无论如何，水是被立竿见影地搅浑了。

    春华很快出了公告，大意是公司内部绝无压榨，会坚决维护艺人的利益。然后话锋一转，开始谴责网络暴力，呼吁关注心理健康。总的来说是无人在意也无人相信的东西。同时，放了一批账号下水，将阮雨的病症归因到性格和成长经历上。

    新一轮“爆料”开始，首先是验证了阮雨昔日的贫穷，否认了“富二代装穷”的谣言。这很好证明，阮雨是靠助学贷款上的大学。然后有自称他同学的人发帖，列举诸多事例，说他是个内向、温柔、善良且朴素的好人。

    有人不信没关系，这批人并不是这些cao作指向的受众。有人，有很多人原因相信。阮雨的粉丝找到了一个抓手，奔走起来，反复地，反复地解释，他是个很好的人，他没有做错事，他生了病，值得被同情，值得被友善相待。

    然后，程现需要一个视频回应。李念非常非常讨厌这个主意，但程现说服了他。“要趁现在关注度还高，把事情尽量解释清楚。不然过段时间，热度一降，没人听解释，骂名就要跟着阮雨一辈子。”他缓和了语气，“小念，我知道你心疼他，但是理智一点。阮雨还是他mama，总得有个人出来把故事讲明白。你知道他会怎么选。”

    录制现场布置得非常完美。李念找到一间久不住人的客房，好不容易装点得温馨而简单。灯光经过精心调试，最终效果像是普通的白炽灯，却把画面中心的阮雨照得脆弱而温柔。在不显眼的角落，放在一杯清水，和几种不知名的药片。没有准备稿子，阮雨对着镜头沉默了良久，慢慢开口，“抱歉，我最近思考有点迟缓。关于我的事情，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至于那个，或许该叫做父亲的人。我没这么叫过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记得自己见过他。麻烦大家也不要把他找出来，我怕其他人受到打扰。”再次沉默了一会儿，“我mama快要生我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有了我这个拖累之后，又一时走不掉。不过幸好，我们都走了。T市是个很好的地方，去了那里之后，生活里总是有阳光……我很抱歉，有人因为我的出生受到了伤害。我知道自己幼时的生活，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我很抱歉，对不起……”

    李念抬手挡住摄像头，摄影被迫中断。程现没有意见，拿着到手的素材回去编辑，当晚就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