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人系列(短篇集)_山中女(短篇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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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女(短篇完) (第1/4页)

    火车辗过木头与钢铁,隆恰隆恰长呼着将我捎来东部。

    这次远行的念头来得突兀,如灰白雷阵雨。我自车站走到柏油斜坡上老家时,婶婆正就着最後一点日光挑拣地瓜叶准备晚餐。见着我,瞪大她老花镜片後头的眼,老人家在碎花衣摆上搓抹几下手就匆忙忙一个拥抱过来。

    「回来也唔知说一声,什麽都没备呢。」絮絮叨叨。

    「不要紧,婶婆啊。」我应:「我就去外婆那间房住就行,您免准备。」

    老太太念着这怎麽行,一个人住在单一户里头──即使那屋子离这里只隔了几间透天厝──总没有这样的事,最後还是叔公回来,不耐烦一句年轻人Ai住哪住哪,抓起扫把抹布和钥匙塞来,便俐落打发我自己去了。

    外婆的老屋是真老,青铁皮顶,地板还舖着手指大小的长方绿磁砖。我对住的地方向来不大上心,意思意思扫过拖过,抹布蹭开木板床和椅子上的旧尘,打一床被子,就当作人窝了。东部夏天是热的,蚊虫也多,我就往叔公家去蹭了一铝罐绿蚊香。要入夜时点起一圈,和蚊子弟兄同x1阵阵白烟,吞云吐雾地谋杀这些不速之客。蚊香、h灯泡、镇上老租书店的,便这样过了几天颓废日子。

    这晚,我翻着本庆余年,猫腻的书。现下流行穿越,穿着穿着就成高富帅白贵美,主角们毫不留恋把上一段人生抛在脑後,读者大众看的也是一个爽字。庆余年也挺爽,上爽盗李诗又窃赵词、下爽当贪官还斩W吏,可就是爽得有些压抑。主人翁再如何风光富贵,皇帝之下万人之上,仍是仰着他天子老子的鼻息,揣心思揣了近二十本书,担心受怕,连看书的都快成了神经病。这我看了好几次,整套书七部曲总是堵在第六部,不忍看他如履薄冰如此久,最後还是掉到寒水里,逃不过与父亲恩断义绝的结局。

    昏h灯光,我惫懒m0过书页,仰头看墙上静脉曲张似依附的壁癌。

    人多麽可怜,生来一颗玲珑心,竟只能尽数用来揣摩上意。

    呵欠一口,r0u过酸涩眼睛,我扭个脖子喀啦两声,敞坐於书桌前,随意向铁窗外看去。

    三更半夜,一个nV孩子抬着手,正从我窗外那枝条叶丛Y影中,摘下一颗红莲雾。

    外婆的老屋盖了两层楼,第二层面积小些,一扇窗外正好是一楼部分的铁皮屋顶。眼前的nV孩子便是踩在我家铁板房顶上,染指外婆院子里依房拔起的莲雾树。那树年年生果,也没有人来收,累累白红莲雾垂在枝g中央,有些已落下来,掉在铁皮上,和残叶赤赤hh半烂成一片。而从书房这角度看去,只望得见nV孩上半身,但看她一手摘采莲雾,一手抱於x前,也推测得出这不请自来的客人收获颇丰。我面sE不变看着那nV孩,她似乎感觉到什麽,动作停了停,转过一张圆圆白白的脸来,於是我与她视线对上,眼镜後的大眼瞪铁窗外的小眼。

    nV孩子睁大眼睛,下一秒,整个人凭空消失了。

    我坐在原地,默默看空无一人的窗外,慢腾腾将金丝细框眼镜从鼻头上取下来,仔细擦了擦。擦到一半,窗边又有细碎声音传来,我动作温吞戴起眼镜,再望过去,一根白皙食指慢慢将一颗红莲雾推向我窗沿。那手指纤软,却是如NN腕上玉镯子似的青,苍白无血sE,衬得本来只是头翠尾端浅粉的莲雾,都彷佛上了胭脂般,灯下YAn红。

    我桌上还摊着书,看那点青白sE指尖致歉般把莲雾奉上,又快速消失。

    这简直是一场盛夏夜的诡谲之梦。

    ***

    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我没对叔公他们多嘴。

    昨晚那个奇异宵小孝敬上来的莲雾,我当做宵夜吃了,挺甜。水果下腹以後,一路看书到半夜,直至ShAnG睡觉时,都没出现什麽中邪吐血的徵兆,遂觉得若这nV孩来摘莲雾时都记得送上一点的话也不错。外婆屋子的铁窗可是老设计,不能从里头打开。除了防盗和提高火灾困Si机率以外,顺带保证了屋里的人怎样伸手都没法自个儿采到莲雾,距离可远了。

    隔天一早,我起床後下了碗面吃,边x1溜面条,边翘脚看红铁门外打进来的一方yAn光,起了出门晒晒太yAn去霉菌的心思。把碗随手刷好,抓过薄外套,便走去跟叔公借小货车的车钥匙,上山去。

    过了靠海道,山路弯弯绕。

    叔公在山上有块地,妈小时候和同学昵称其为〝睡美人山〞的山脉便在另一头。我往山上去,小货车窗户没转上来,风便鼓动地涌进,漩涡一样打旋。我吞着猎猎的风大唱,从悲惨世界一路嚎到动画片头,全世界只剩下一条路一辆车一首歌。马路旁裂缝里,鬼针草摇曳着它可Ai的小白花朵。

    路尽头慢慢露出一道有轨白铁栅栏。我把小货车停在前头,下车,直接从栅栏旁的半人高水泥墙上走,跳进叔公那块地。

    叔公不靠山上这方寸土坡吃饭,只三三两两种了十来株槟榔。旁边一条从马路延伸的道路上去,便接到一栋小铁皮屋前头。槟榔只种在两旁和铁皮屋前面,再下去就只剩个小池子和山坡地,开垦後仅有草本植物们幸存,或说先祖都被挖了,芽重新长出来,现在又一片儿绿活泼样。槟榔树间有些反S的光,我抬眼看去,一只拳头大的蜘蛛盘在漂亮的大蜘蛛网上,缓慢动了动它节枝动物的脚。

    我跨过小路边第二道水泥矮墙,斜背一口袋子晃到池塘旁。为了避免晚上洗衣服麻烦,遂拉开背袋掏报纸,舖在泥土上,再拿来叔公小货车上那把五百万大伞遮yAn。躺上报纸,泥味像被我T重压出大地,溢满了空气,视线周围则是没我小腿高的草草叶叶,我仰视它们如在水泥丛林中抬头看高楼大厦,而绿sE的细长大楼迎风晃动。

    我翻了几个身,怕泥土风尘吹了书页,便把手机拿出来,侧躺着刷起文字档。心情尚可,挑了之前看过的。蝴蝶蓝的全职最近火红了一把,但它的笔其实是浮而蓬松的,正适合拿来放在脑子里呼啸而过,感受文字刷过脑袋的吵杂和宁静。

    只是虫爹强度还不至於令人废寝忘食、如瘾投入。眼前十根白玉一样的脚趾头出现时,我便将目光从萤幕转到了那双赤足上,好险足踝上头接的是一件K装,否则我可不敢继续把视线往上移。

    她的脸蛋圆而白,眯着眼笑,像是普通的山上姑娘。

    「莲雾我吃了。」我说:「挺不错。」

    她嘻嘻地笑:「我也喜欢那棵莲雾树,虽然还是白莲雾b较甜。」

    「白莲雾是什麽?」原谅我,身为一个都市孩子自有其孤陋寡闻之处。

    「你没吃过吗?」她笑着盘腿坐下,朝我b划:「b昨天那种小了点,绿白sE的莲雾。山的那一头有,还有人在卖。」

    我摇摇头,翻身平躺,把屏幕雪花的手机关机扔进包。她伸手过来,放了几颗槟榔果实在我报纸上,自己咬开一枚T1aN着。我不吃加了石灰的〝台湾司机之血〞,但刚摘下的槟榔,小时候还是从叔公手上接过几颗的,便也坐起身,捻来一颗咬破,啜嚐果实微甜汁Ye。

    「你跟着我上山?」我问她。

    「没有啊。」她眨眼:「我昨晚上山顶看星星,刚下来经过那儿,」她指指铁皮屋再过去一点的山:「便瞧见你在这池子旁,想到昨天摘了你几颗莲雾,就顺便过来打招呼。」

    「你可以高兴去哪就去哪?」我随手抛掉全是齿痕的槟榔,又抓下一颗来咬。

    「我身T在何方,我就能走到那范围去。」她托颊嘻嘻地笑。

    她说,她离那时日已长,骨头大抵也成了碎片粉末,散在这片土地上。那时镇还是村、村还是路、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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