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1页)

    12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又参加了几场展销会。有专门面向富人的高端定制专场，也有面向普通民众的大型市集，各色人造人如菜市场上的牲口被展出，品评和挑选。

    福恩尔国应是早有布局，法案一经通过，便已呈现出完整而丰富的产业链。

    原本只是个各方资源匮乏的小国，如此看来，未来的几十年内，人造人将会成为他国的支柱产业。就算青木药业派来了大半的销售人员，他们也很难在这里找到什么商业机遇，这也同亨利预想的一样。

    大致摸清了情形，伏识便打算不再和大部队一起行动了。尤其是和珍妮一起，所到之处必定有大批的保镖簇拥。

    难得出来一次，比起工作，伏识更想多到外面走走，顺道带初代见见世面。

    次日，伏识换掉了一成不变的黑色休闲西装，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简单的白衬衫，整个人看起来轻盈了许多。初代看着这样的他，觉得他陌生又熟悉。

    像一个他早早就认识的人，时隔许久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伏识也给初代找了身更随意的衣服，一件宽松的蓝色沙滩裤，白背心套花衬衫，像海边度假被抓拍的篮球球星。

    如此换装过后，两人虽然在身高上仍然鹤立鸡群，但好歹一打眼看起来不想好骗的有钱人。

    此时正值福恩尔国人造人法案通过一周，中心大街上聚满了反对的人群。

    与官方的说辞不同，那些人高举着“人造人也是人”的人道主义旗帜，进行示威游行。

    这让初代不解，问走走身边的伏识道：“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反对针对人造人的剥削。”

    “为什么？他们并不是人造人啊？”

    “应当说，他们是在争取自己的利益。如今机器人已经取代了大部分劳动岗位，人造人的面世，将进一步压缩他们仅存的生存空间。就算现在他们可以靠着补助勉强度日，一代以后，这个社会上将不再有他们的位置。”

    “人造人是他们的敌人。”

    “可以这么说。”

    “他们说想要拯救人造人，实际是想要消灭人造人。”

    “没错，我聪明的孩子。”

    这样交头接耳地闲谈着，两人已经投入到游行的人流之中。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人们推搡着相互撞击着，初代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捞住逐渐远去的伏识的胳膊，将他禁锢在自己的身边，两人再一同顺流而去。

    不同的人，不同的文字，不同的环境，从未体验过的情绪的热浪，身处其中，初代并不太在意那些全新的信息，他本就不是拼拼图的人，他只想化作一座孤岛，成为一个矗立在水中的巨石，为身前的人劈开湍流，让他能以自己的步调随意前行或是驻足原地。

    总算从人群中分离，两人已被挤得一身臭汗，皆有些狼藉。从中心大街出来，再往南去是一条热闹的商业街，伏识找了个路边摊，带初代坐下，点了两道名字最鲜红的菜，端上的菜品也是火红的，辛辣得两人大汗淋漓。

    再往南去，就是市中心了。

    福恩尔国只有一个大型城市，便是首都多城，这里也有着全国最大规模的贫民窟，就坐落在多城的市中心。

    伏识所去就是这个方向。

    大城市的贫民窟通常构建在那些原本华丽的建筑之下的缝隙里，在这里，大街小巷都塞满了衣衫褴褛以及精神恍惚的人。孩童尖叫着，站在大街的正中央哭嚎，青年骑着重型机车呼啸而过，行尸走rou般的男男女女漫无目的地徘徊，有人口吐白沫，走着走着就毫无征兆地倒下。

    整个街道都弥漫着腐臭和酒精的味道。两人走在这里，不时地被人拦下乞讨，或是偷抢，或者紧紧只是被拉住手，拉住胳膊。

    伏识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只是任由他们拉住，任由他们触摸。

    有小孩嬉笑着从后面扑上来，抱住伏识的腿，伏识便驻足，由他抱了一会儿，摸摸他的头，将刚刚从街边餐馆拿的糖果塞进他的手心里，再看着拿到糖的孩子欢欣鼓舞地跑开。

    走了不久，两人身边已经有了一大群的人，滚雪球般地越来越多，大多数人只是不知原有漫无目的地跟随。

    伏识走向这里最高的建筑，明光大楼，原本是多城的代表性建筑，如今已经成了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危楼。

    高大写字楼里早已无人办公，如今已被贫民窟的人所占领。由于不通水电，更多的人都愿意挤在中下层。

    他带着初代走楼梯向上攀爬。每到一层，都看到无序又看似和谐地挤在一起的人，他们用垃圾堆叠成床，以破布分隔出一个个大小房间，蝇虫在其间巡视，落在毫无生机的人的rou体之上。

    越是往上，住户越是分散，在他们身后跟着的人也越来越少。

    走至五十余层，就只能在角落或是窗边看到零星的一两个庇护所，七十层往上便完全看不到人类活动的痕迹了，只有彻底的无序，以及一片荒芜，凌冽的风从楼层间呼啸着穿过。

    走到顶层一百九十八层，初代都有些气喘，浑身酸软，伏识却仍旧气息平和。

    今日是个通透的晴天，站在塔顶，不仅仅是城市，整个国家都一览无余。碧蓝的大海上漂浮着的翠绿色岛屿，密布着小城和村落，离他们越近，建筑就越是密集，也越高耸。

    顶层的风更为猛烈，让人站不稳脚。伏识带着初代看了一会儿，便绕着顶层的平台走了两圈，边走边四处观察，在杂物堆中翻找。

    初代问他：“你在找什么？”

    “我看看在这里，能不能也找到一两个有趣的小孩子。”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向下走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人，走到街上的时候已经天色暗淡，没人再特意跟随他们了。

    重回酒店所在的中心大街，游行的人群已经被警方驱逐了，只剩下满地的狼藉，以及端着枪打扫战场的特警。

    到酒店吃过丰盛的晚宴，两人回到他们的酒店套间。

    初代现在已经知道，当他们回到某个居所的时候，在这里就有可能是伏识会去需要他的地方。

    踏进房门脱下衣服的时候他就在等待着，一同淋浴的时候他在等待着，坐到沙发上观影的时候他在等待着，随着影片的落幕，房间内所有的光线都暗淡下来，消隐于无的时候，他也在等待着。

    任何时候，只要伏识愿意触碰他，他便会倾注自己的所有，用身体来取悦他。

    黑暗中，初代听到伏识的轻笑，那笑声问：“我不是说过，你可以自由行动。”

    “你说过。”初代道。

    “若是想做什么，你都可以做，除非我命令你停下。”

    模糊不清的热烘烘的巨大身形向伏识压来，如果这还仅仅只是一个拥抱，就显得重复和老套了。

    这还是一个拥抱，只不过压迫感十足。初代将伏识推倒到沙发里，笼罩和挤压着他，嗅闻他的面庞，埋头下去，啃噬嘴与呼吸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