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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绝望与未来 (第1/1页)
一个星期过去了。 自从「绝望」出现後,牠们不再攻城,只是静静地放任我们在城中衰弱,直到牠们能轻易攻破城门。本圆不断增加送给人民的物资,但也无法改变饥荒日渐严重的事实。除此之外,我听说在这期间又下了一场奇蹟雨,我还是没能亲眼目睹。疾病又更加严重了。 而在另一头的我又怎麽了?痒、疼痛、失眠、呕吐以及忧郁,我想这些词汇就足以涵盖一个星期以来的记忆。若还有什麽特别的,我想就是看着医生抿着嘴唇,说着化疗和标靶治疗的结果了吧。 夜半时分,我从迈邵尤夫回来了。虽然疼痛并非剧烈,但我仍感到难受。失眠的我,打开小夜灯,在破皮的四肢上寻求解放,它们甚至已经溃烂,但仍然无法阻止我对於止痒的慾望。 我在昏h的小灯下看着坐在椅子上睡去的父亲,惆怅在他的脸上踩下足迹,我开始好奇几时以来他不再刮胡须,又从何时他的头发开始泛白。曾经,他对我而言是个伟大且权威的存在;如今,他的憔悴不亚於一位癌末病患。 「怎麽了?又失眠了吗?」父亲闭着眼睛说道。我一直以为他睡着了。 「爸,我在想。」我缓缓开口,「以前无时无刻,总是说着要我去读书、要我以後找个好工作,要积极、要表现、要赚很多钱。只要我在家里,一定要坐在书桌前读书,才会顺你的眼。」 父亲深锁眉心,惆怅留下的足迹更加显眼。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与我对视,却什麽也没说。 「你怎麽不再叫我去读书了?」我的下嘴唇开始颤抖,「怎麽不再跟我谈职涯规划了?」 他依然没有开口。 我逐渐崩溃失声,啜泣,然後捶打病床。父亲走到我身旁,将我拥入他怀中,自从意识到自己长大以来,这是第一次被他抱着。我依靠在他的x膛上哭泣,「为什麽,连你们也觉得我没有未来了。」 我真的好懦弱,竟然将责任推给父母,藉此来认清事实。 父亲拥的更紧。他不晓得该说什麽才能在不伤害我的情况下安慰我,男人总是这样,所以他用行为传达一切。父亲的拥抱让我回忆起儿时对父母的依赖,一种稳固的安全感。小时候,我真的相信天塌下来,父母也会顶着。但如今,我的天真的塌下来了,这时我才发现,父母已经不足以拉回站在临界点边缘的我了。 对於人生,忍耐已经衰弱,毅力不复存在。我在啜泣声中说道,「我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这句话,我知道会重重地伤了父母亲的心,因此我犹豫了一个星期。但我对於这个世界不再感受到热忱,也不再有勇气面对治疗,更不再有苟延残喘的毅力。活着这件事,对我而言早已是推力更胜於拉力。 父亲他只是像我儿时那样,继续抱着我,顺着我的头发抚m0我的头。 我们都知道,所有人都累了。 隔几天,我便转到安宁病房。我搬进走廊的最深处,站在走廊的末端,就像暗示着我的人生即将走入末段。 父亲将一张纸递给我,上面写着「放弃急救同意书」。我在上头签下自己的名子,再次不争气地掉下眼泪。在我眼中,我签的已经不再只是一张纸,而是在阎罗王的生Si名簿上亲自写下自己的名字。 来到安宁病房後的两个星期,病况加速恶化。睡姿只剩下两种选择,朝左蜷睡,或是面右蜷睡。我无法再躺直,因为那会拉扯到肿瘤使我更加难受。有九成的机率,叫醒我的总是还能忍耐却又令人难以忽略的隐隐作痛;而醒着时,则必须面对痛苦的折磨、呼x1困难以及突如其来的恶心呕吐,再不然就是忧郁地疯狂尖叫、直掉眼泪。所以当我醒来时,总是相当害怕,然後祈祷自己翻个身後又能睡去,再不然就是渴望服药的时间已来到。 至於毫无食慾的问题,我没有打点滴,也不cHa鼻胃管;便秘的问题,我也拒绝灌肠。因为这些处理会令我不舒服,伴随而来的副作用也只会使我更加难过。 并不是我不想活久一点,而是面对剩下来的日子,只想活得轻松一点。 看着白sE单调的天花板,我的世界仅剩下几坪大的白sE盒子之中,在这里面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唤醒我对於世界的热忱,唯独握在母亲手中药袋里的吗啡药丸。 看到醒来的我,母亲露出微微笑容,「儿子,你起来啦。」母亲沧桑许多,身形也更为消瘦了。 刚从迈邵尤夫回来的我r0u了r0u太yAnx。最近那边的状况如同这个世界的我一样困顿,我沉沉叹了口气,「嗯,我回来了。」母亲的笑容瞬间消逝,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我曾经几度严肃地告诉父母,迈邵尤夫是真实存在的,也告诉他们那里正在遭遇围城战,身为国王的我必须全心领导他们。但无论我怎麽口沫横飞地尝试说服,只是让他们更加怀疑我的JiNg神状况而已。他们不相信我叙述的奇幻世界;就如同我不相信他们能够了解,迈邵尤夫带给我生理及心理解脱的真实感。 「妈,你还是没有相信我。」我看着母亲,继续试着毫无意义的G0u通,即使我知道这对於正常人来说过於荒谬,「迈邵尤夫真的不是我的梦境,也不是幻觉。那里的一切太过真实,我仍然记得我的跑、跳。赛l、杞、本圆以及其他将军,他们过於b真,过於生动,不可能只是我想像出来的。」 她抿着嘴唇说道,「儿子,医生说那是吗啡产生的幻觉。」 不,又是这个理由。 「够了。我就说了,不是幻觉。你们又没有跟我一起去过那个世界,怎麽能否定我说的话呢。我说的真的是事实。」我怒斥,却在喘息一阵後感到後悔,「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母亲柔和地说道,「没事的儿子,医生说这段时间的你情绪会不稳定。」虽然这麽说,但眼眶闪烁的泪水已经表达出她的心痛。母亲总是不善於谎言。 「所以,妈,相信我。为了我的人民,我需要到那个世界去,在那边的我也b较自在。」我缓缓说道,「给我吗啡好吗?」 她什麽也没说,仅是转过头,紧咬着下嘴唇默默流下眼泪。 我再次失去动力地躺回枕头上,任由病痛拍打我的身T。我在癌细胞的海洋中漂流,载浮载沉,时而露出海面得到喘息,时而x1入海水呛到,但无论是怎样打造的船舶,漂泊久了终有沈船的时候。 用力x1气,却越来越觉得空气稀薄,我彷佛溺了水的男孩般,焦虑、慌张,开始胡乱拨打着空气,企图浮上毫不存在的水面。 「儿子,你不可以这样子吓mama。」她以为我为了服用吗啡而装模作样。 可是我的呼x1越发沉重,一x1一吐间都用上更大的力气,却不认为因此得到足够的空气。我呼x1急促,开始盗汗,母亲终於确定我不是在任X,急忙冲去寻求护理师协助。 我下意识用手扶着脖子,张开嘴x1气,紧张、不安以及恐慌在一旁戏弄着我,快速且失序的心跳如击鼓般阵阵作响,视线渐渐被黑暗占据,最後我无助地失去意识。 我祈祷。 多麽希望自己别再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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