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边生：你住宿吧。不是商量的语气。 (第1/1页)

    之后两个人都和往常一样该补课的补课，该上班的上班，仿佛那件事未曾发生。

    开学前期，平静的海面终是掀起了浪花.

    看似的平静，是为了以后的蓄谋已久，做了极长的准备，那件事终究没能一扫而过，它或许没能存在于边生的心里，但是它一定埋进了叶暮修的心脏。

    “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叶暮修抿了一口汤，边生嗯了一声等待着他的下文。

    叶暮修把喝汤的碗轻放在了桌面上，他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边生：“你住宿吧。”不是商量的语气。

    边生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没有去看叶暮修，而是盯着就近的一碗菜。

    “高中了，学业也重了，不适合走读了。”叶暮修分析得头头是道，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边生。边生除了刚刚的嗯，再也没了任何反应，一切就好似暂停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始咀嚼嘴里的食物，然后缓缓咽下。

    边生盯着白色的瓷盘，眼里白茫茫一片，他很轻缓地动了一下眼皮，没有合上，只是半拢着，眼底一点细碎的光都没能进去，黑黝黝的一片。

    “我不想。”边生说道。

    叶暮修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把椅子朝着他挪挪，靠近了他：“边生，你听我说，高中和初中不一样了，不是你不想上晚自修就可以不上的，到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会住宿，都会去上课。太晚了，你来回不方便，也会很累。”

    边生听完叶暮修说的“大道理”，平静地说道：“几乎，那就说明还有人不上。”

    “高中你不上晚自修，会跟不上别人的节奏。”

    边生用指尖扣了一下手里的筷子：“初中我没上，不也跟得上，高中我同样可以。”

    “边生，高中……”

    “你说那么多。”边生打断了叶暮修的话，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那半拢着的眼皮抬了起来，看向了叶暮修，“不就是不想让我待在家里，减少和我的接触吗？”

    叶暮修搁在桌面上的手肘很不明显地往下滑了几分，他刚张嘴想说几句，边生就站了起来，空旷的餐厅，椅子摩擦的声音像是指甲用力地刮了一下玻璃。

    边生背对着光，垂眼看着正坐在椅子上的叶暮修，脸上的五官由于隐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冷硬，他巨大的影子投射在了叶暮修身上，像是要把他吞噬了一样。

    边生动了动身子，有一点点的光从边生的肩颈处飘了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叶暮修其中一只眼睛上，一瞬间，那只眼睛变得透亮，瞳孔里的纹路都袒露得干干净净，显得有些陌生。

    边生收了视线：“随你吧。”丢下这三个字后，没有再讲任何一句话，一顿饭吃完，周围的空气仿佛冷了好几度。

    叶暮修看着边生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口，藏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把手盖在了眼睛上，有微弱的光从指缝间穿了过来，手指间的缝隙变成了红色。叶暮修的睫毛扫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他觉得痒，便把手挪开了。

    入目的依旧是盘旋的楼梯，那里早就空荡荡了，叶暮修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边生的话在耳边响起。

    “不就是不想让我待在家里，减少和我的接触吗？”

    叶暮修坐直了身体，身子往前探了几分，手肘压在了膝盖上。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眼眸沉沉，自言自语地说道。

    边生强忍着情绪，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刚关上门，他就把放在门口柜子上的模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瞬间，各个零件散了开来，蹦跳着来到各个地方，边生抬脚踢飞了靠在他鞋边的小零件，他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才抬起他的脚，开始走动，零件被他踩得作响，凹凸不平的材料透过鞋底，毫不费力地传到了边生的脚底。

    他有目的地上了床，盖上被子，把藏在枕头底下的衣服拿了出来，死死地抱紧在自己的怀里。他把自己藏在了床上，用被子包裹住，一点空隙都没有。

    黑暗的环境，逐渐让边生感到了难受，胸口开始无法很好地摄取到空气，窒息感越来越重，一直到边生满脸发红，他把才把脸贴在了衬衫上。

    怀里衬衫的气味，在这样奇异的环境中，变得越来越浓重，那厚重的感觉在逐渐消失，窒息的环境开始缓解，沉重的缺少氧气的空间，在慢慢退场。

    良久，边生才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他眼角因为窒息感被染得血红，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来，转了身，下了床，赤着脚走过大大小小的零件，来到了洗手间。

    他盯着镜子里阴郁的自己，在心里默默策划了一件事。

    一直到开学，边生都没有理会叶暮修。无论叶暮修怎么和他说话，他都不会给出反应，甚至一点点的余光都不会给他，就好像眼前的人是一团空气，就好像这个房子里只有边生一个人。

    房子里的佣人也明显地感受到了，每天工作都战战兢兢，生怕两个人莫名其妙的距离感，会波及到他们。

    边生的不理会，很顺利的影响到了叶暮修的心情，工作的时候常常心不在焉，好在大事上没出岔子，小事上又有刘秘书，总体来说没有多大影响。

    他知道这一次边生不理自己的理由很充足，除非自己妥协，不然按照边生固执的性格一定会继续下去。叶暮修一边不愿意妥协，隐约中，他好像明白那份对边生说不清的感情，如果再不抑制一下，很有可能所有的事情都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不可以对不起边顾南和桑怀，边生只能是边生，他不可以成为别的任何人。

    开学前一天，叶暮修刚开完会，就往家里赶，明天就开学了，他还没有给边生买上学的东西，以往这些东西都是叶暮修陪着边生去置办的。

    他努力把会议缩短到了两个小时，才在六点钟的时候到家。一进大门，就看到边生一只手插着口袋，另外一只手拿着胶管在给灌木丛浇水，他仿佛没有听到叶暮修车的声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叶暮修的视线落在边生有点晕湿的衣角上，接着喊了一声边生的名字，果不其然并没有理会他，

    正好落日，水印着太阳最后一丝光线，腾空而起了一条长长的彩虹。边生的身后是一大片红色的凌霄花，点圆的光透过枝叶，降落在边生的肩膀上，他眉眼拢在落日的光里，盖上了一层碎碎的暖黄，连同睫毛都在发光，他浑身上下藏在了里面，周边是柔化的边缘，像极了月亮。

    叶暮修一时之间忘记挪开了视线，边生的样子通过他的瞳孔，刹那之间埋进了心脏，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伸手把边生的手里的胶管拿了过来，水流了一地，弄湿了叶暮修的棕色的皮鞋。

    “边生。”他柔声道，“你好像月亮。”

    夏风吹拂，有一朵凌霄花掉了下来，落在了湿漉漉的泥土上。

    边生愣住了，同一时间叶暮修很快清醒了过来，他撇开视线，故作镇定地看了看地上那朵掉下来的花。

    “吃好饭，带你买东西去。”叶暮修很快地调节好了情绪。

    只有边生困在了月亮里，他没能立刻有所回应，一直到他被凌霄花晃动的枝条刮到了手背，他才动了动眼睛。

    边生目光落在叶暮修的侧脸上，看着他平静地转移话题，好像刚刚那个关于月亮的话题不曾出现。

    边生讨厌叶暮修的冷静，讨厌他可以坦然自若地把那暧昧的话随风而去。

    边生冷漠地收起了那仅有的眼神，从叶暮修身边走过，然后花香带着边生平平的语调，在叶暮修耳边一拂而过：“不用了。我和陈然一起买好了。”

    终于和叶暮修说了话。

    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