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我今天抽了很多烟。可是边生没有冲出来骂我。 (第1/1页)

    张姨来上班的时候，大老远地就看到叶暮修一动不动地站着，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等走近了，才发现叶暮修脸色苍白得可怕。

    张姨小心地用手拍了拍叶暮修的肩膀，轻轻地喊了一声：“叶总。”

    叶暮修灰蒙蒙的眼睛才逐渐明亮起来，就好像偏离在外的魂魄瞬间归位了，他没做出任何动作，只是眼球稍微动了动，把视线移到了张姨身上，什么话也没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叶暮修这场病来势汹汹，连续烧了三天才退下，他在不断做梦，小时候的事，长大后的，泥石流，边生，无限循环地出现在梦里，不断交错，不断重叠，混乱的像是一场没有剪辑过的原片。

    等他意识清明，已经是第四天了。他醒来的时候是半夜，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漆黑一片，叶暮修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直起身子，头还有点晕，喉咙干得发疼，他张了张嘴才发现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挣扎了一下，才够到床头的电灯，“啪”的一声，灯应声而亮，一下子刺激到了叶暮修的眼睛，他本能地眯起了眼睛，在狭小的视线中，看到了放在床头的那杯水。

    他拿起来先是很慢地喝了一口，等喉咙适应了，他才大口大口喝起来，一杯水很快就见了底。

    叶暮修看着空了的水杯，才有些可笑地察觉到，自己茫茫的一生，真的只有一个人，先前有边顾南、桑怀和边生。后来只有边生，现在连同边生都不在了。

    他有些痛苦地抓紧了胸口的衣料，缓了好久才叹出一口气来，然后重重地砸回到了床上，出神地望着房顶，这么一望就望到了早上。

    张姨比以往更早地上了班，是和医生一同进来的，先是去了房间，才发现里面没人，这才转去书房。他们进去的时候，叶暮修正拿着手机一动不动，眼神有些空，看到有人进来，才像是被按了某个按钮，终于有了动作，抬手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叶总，你醒了？”

    叶暮修点了点头：“这几天辛苦张姨了。”声音有些过分的沙。

    张姨摇了摇头：“不辛苦的。李医生，你看看叶总怎么样了。”

    李医生上前检查了一下，叶暮修也很配合，只是整个人看上去软绵绵的像是提不上力气、

    李医生：“烧已经退了，不过不排除晚上烧上来的可能，还是要多休息几天。”

    之后李医生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张姨站在门口询问道：“叶总要吃什么？”

    叶暮修看了一眼手机，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张姨你能给边生打个电话吗？”

    张姨脸色很明显地变了，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边生，按照往常，叶暮修生了病，边生一定是寸步不离地陪着的，可这次……

    “张姨？”叶暮修见张姨没有反应，又喊了一声。

    张姨这才哎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当着叶暮修的面打了电话。

    叶暮修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姨，整个人如坐针毡。

    过了好久，手机都没有反应，张姨有些担忧地看了叶暮修一眼。

    “怎么了？”叶暮修身子往前倾了倾，眼底终于有了波澜。

    张姨张了张嘴，有些为难地说道：“叶总，手机……手机是空号。”

    叶暮修保持了几秒前倾的动作，随后把身子重新靠在了椅背上，像是脱了力：“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我的手机坏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面条吧，清淡点。”

    张姨连忙点了点头，带上门走了。

    叶暮修终究没能吃那碗面，打了个电话给司机，然后往边生学校开。

    他祈祷着，祈祷边生还在学校，还没有那么着急地离开。他会用尽所有的办法去挽留他，他不想一个人，他的边生不能走，一步都不可以。

    可命运总是捉弄他，儿时被抛弃，被欺凌，好不容易遇到边顾南和桑怀，却让他喜欢上了边顾南，带着愧疚和胆战心惊以及无法表达的爱意同他们与往常一样相处，后来的天灾夺去了他最重要的这两个人，原以为这样苦难的日子该到头了……

    可为什么要再一次夺走他身边的人，他只剩下这个了。

    叶暮修心神不宁地来到学校，在学校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去边生班级的路并不长，但是叶暮修总觉得长得走不完，等到了办公室才知道俞老师在上课，他又备受煎熬地等了四十五分钟，他六神无主，根本没有想到，只要在打个电话给俞老师，就可以问清楚，根本不需要亲自来一趟。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叶暮修的心脏也随之被拽紧了，他等着办公室的门开，等着一个好消息。

    门开了，叶暮修站了起来……

    外面的风呼啸着，脆弱的枯枝承受不住雪的质量，被压断了。

    ......

    叶暮修僵硬地坐上了车。脑海里是俞老师带着吃惊和疑问的语气。

    “边生爸？”

    叶暮修靠在车座上，狠狠地搓了自己的脸一把，

    “你不知道？他爷爷昨天就来办退学手续了。”

    叶暮修有些绝望地拿出手机。

    “边生爸，你没事吧？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叶暮修飞快地按下了几个号码，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别断。

    求你了。

    电话那头通了响起了陈然的声音。

    “喂，叶叔叔。”

    “陈然啊。”叶暮修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请问，边生有联系你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疑问的语气：“没有啊，怎么了？”

    “叔叔想麻烦你，联系一下他可以吗？”

    “好的，等一下。”

    随后是一片长久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每一秒时间的流逝，就像是活剐了叶暮修一刀。

    几分钟后，电话那头语气突变：“他，怎么把我拉黑了，电话也联系不到。叶叔叔发生什么了？叶叔叔？叶叔叔？”

    叶暮修无力地垂下手，手机落在了车座上，陈然担心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

    司机见叶暮修状态不是很好，也没问去哪里，直接自作主张地开回了家。一回家，叶暮修就一头扎进了书房。

    这一待就是整整一天。

    张姨担心得要死，却也无能为力。一直和佣人们轮流守在书房门口。

    一直到晚上八点，叶暮修才有动静，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门口的张姨听到门开的声音，立刻从自己搬来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眼前的人，哪还是意气风发的叶暮修，病态的脸、杂乱的头发、布满血丝的眼睛、青色的胡茬、干裂的嘴唇，房间里更是烟雾缭绕，一股浓重的呛人的味道。

    张姨透过叶暮修朝里望了过去，那个原本空了很久的烟灰缸，如今堆满了烟头。

    “叶，叶总，你要注意身体啊。”

    叶暮修过了很久才有反应，他低下头，红着眼睛说道：“张姨，我今天抽了很多烟。可是边生没有冲出来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