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九结_嫉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嫉 (第2/2页)

其所!他中心恨恨,空杯为敬:“后会无期,神翳。”

    闻者颔首不言,与故人擦肩而过。

    终竟不与共酌。

    杯酒难画前事,亦不话来期。于小户,贪杯只得一时快,余生如斟,便只取这一时快。

    一杯酲困解来久长。等他调通脉络,已过十日。

    四阁圣者皆在四方台相候,独首座一人未至。南宫神翳尚未发问,姬小双先道:“首座近日都宿在书阁,不过……”

    “你前脚出门认小子后脚就走了。”疯魔恶盗耐不得他的慢性,“有事快说,趁人魔还在气头上,我赶紧去打一架松筋骨。”

    姬小双道:“想找死,没人拦你。”

    南宫神翳权衡再三:“他真有这么生气?”

    “没气疯,也快了。刑堂内的暗探惨不忍睹,你自求多福。”寰宇奇藏蹙眉,“告罪需从长计议,眼下还以机要为重吧。”

    这本在南宫神翳意料之中,而臆算坐实,却也并不如他逆料的宜人。赴盘风岭之前,他已定下黑派日后方略,醒来又敲推枝节,行将入夜,方得空拜会袖雨庐。斜阳映檐,山岭鼓来惨懔寒埃,他满手杀业,一时也以为碜碜。

    袖雨庐外辟有药圃,半是新垦的春土,半是割剩下的残根,百草错杂,皆是制取无尽所需。药圃与屋舍间竖起半块木匾,底下倒躺着一个刮花的“阁”,上边一行字:“羽不得入内”。羽字扁平,活似被一气削走半边头颅。南宫神翳扶正这块据传不翼而飞的书阁木匾,看着参差不齐的断口,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叹。

    门里风铎微响,他踟蹰半晌,隔墙送入一册秘典。门户被屋主自内以气劲扇开,余力再送,悍急砍下匾上一“羽”,南宫神翳眉角一跳,慎谨入内,屋主又一掌把门关死,动静几可震碎瓦当。这两掌来势汹汹,出掌的却是个卧在醉翁椅的懒人,手握一新一旧两管烟筒,空摆抽烟架势。

    “我说怎么整理来整理去就是少一本手记,原来是在你这里。”认萍生口吻和悦,“折天寿以养精神,这等阴损秘法,只看一次也难以忘怀。”他醉中狠咬烟管仍不舒心,顿折旧物为两段,取来新筒,扪摸管锷,恨不能抠穿青竹。“你存心拿走的?”

    “坐风口,不冷?”

    “你存心拿走的。”认萍生不理他,自顾自点头,“看来‘无尽’的甜头不好吃。所以教主有何贵干?再从背后弄昏我一次,还是杀人灭口?”

    “你的伤势……”

    “没好透死不了还能活蹦乱跳,随你看,看够出门右走不送。”

    “看够你?”南宫神翳拾起两截烟筒,搁在铁筝旁,顺势擦去尘埃,“我是什么人,你不是早就知道?”

    掌风猝尔冲至后心,连人带筝一并扫落在地,南宫神翳左掌刮到两弦,鸦声颤颤哀吟两记,一片寂谧。

    认萍生揽人一带,俯观戾狠双目。瞳中幻身,眉近鬓角,浓淡匀净,眉峰犀锐,素隐于愔愔悦色,今朝曝露,利可伤人。夕曛乖乱,青目浮波,他宁肯分不清其中有无痛色。

    “你是什么人……好死不死,好活不活,宁死不愿输。天下人这么多,我唯独不想看透你。”

    他一字一句,兀自哑然。这人长于山野,与禽兽相亲,虫命、人命,于他是一般轻重,算自己的命又估值几何?差使野狼耕田,最是天下第一等混账事。为敌寻解药、绝死志的外客,不外是天下第一等混账人。混帐人不远千里而至,隳名灭迹,用心不良,暗算受得有理,较真才是昏头。诸事莫名,因何而怒,无能判明,无权分清。

    “活该我不想。要是早知道你急着到地府应卯,我找什么解药?”认萍生颊上还留着风刃割出的小创,宛然泪踪,“害我吃一次暗亏和十天闭门羹,这笔账没完。”

    “是我欠你一次。当时出手,我并未有过一分迟疑,至今也未有过一分悔意。”南宫神翳言语平淡,几乎不沾七情六欲,“下次换作是你,也不必留手留情。”

    “手记是你拿的,无尽是你吃的,你跟我说留情?”

    枕留红印,认萍生木然拽他左腕细审,是小指指端勒破,血痕不深。这一双手自来很美,霜白透一点釉泽,似指掌生死的鬼手,月下舞微青,也是生机日衰的人手,画皮鬼魅所欲。他对着掌纹合上,余温犹烫,恍惚数顷,埋首咬紧尾指吮血。

    “别碰,我的血——”

    “一点毒性,死不了。我和你的蛊虫药人本就没分别。”

    “如何相同?蛊虫有主,萍生,当如萍而生,无主,自为其主。而药人?”南宫神翳侧首逼问,灰发悉数自隐囊滑至榻侧,“你是想问我为何不让你亲试无尽?”他眼中诡光烁烁,狠劣狞厉:“我会允你背着我试药?我会允你有一刻认不出我记不起我?我死你都休想!”

    “你忍不了,所以让我来受?”

    “你会吗?认萍生?”南宫神翳笑貌乖戾,细看单薄,似华而不实、粉绘讥诮的代面,后三字听来便是不入情的否决。

    你会吗?

    你配吗?

    认萍生?

    不语。

    谁不语?

    碎光掠于指间,入怔忪双目,如星陨,如冰坼。

    双手分明枕于松绿隐囊,却似自领枷锁,陷溺其中,捺出十点黛绿。近于尸骨的霜白,也濯出一丝妖冶血气来。他惑而扣握,涔涔颤颤,无从攫取。那双手便先行沉底,在孽海下诱他坠落,又托起他。他要取要握,只需伸手、屈指,一步足矣,永无回路。

    又非易如拂埃。

    “硬话说得自在。”他扣他左手按上隐囊,哑声道,“用说的就好了。”

    十指连心,但这番论调挑人,至少于他欲射杀的翳鸟素不合用。

    翳鸟刺于背腹,翱翔于朱华琼叶。朱华乱颤,如业火,合链锁,囚它轻妙双足、蔽天叠翮,弹指间焚羽为烬。他拂去灰埃,遗骸犹向天长鸣,九死不悔。纵令他于业火前引弓贯羽,朝生暮死,亦无殊别。诱溟鸿充屈陆行,固犯波罗夷,翳鸟当凌九霄,如何生得?

    他难求一解,自逐影而沉渊。

    “我会。”

    “你给的,我受了。”他自他眼侧舀取温热碎光,“礼尚往来,……你疯没了,我亲手杀你。”

    1

    千丝濡项,或系颈以组,果缢颈以素。

    他逐影沉渊,向虿锋走完余下半步,连同他掌中——

    一刃穿心。

    惊蛰过后春雷怒。

    中原友人携长铗而至,抱铁筝而还。背上稚童安然酣眠,梦中独闻半阕叶子笛。他为稚童添衾,挑灯读笺十来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6]

    “五月辛巳朔,戌时六刻,西入茧之道……相机而动。”

    “今机宜既定,另有一事相求。”

    “南宫神翳,慕少艾一人来杀。”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