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九结_无斁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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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斁 (第1/3页)

    或问:“何谓善?”

    慕少艾答:“不恶。”

    问曰:“何谓恶?”

    答曰:“不善。”

    药师待其耐心殆尽,悠悠吐烟,气死人不偿命:“这嘛,善恶在每个人眼中本就迥然相异,没答案。术业有专攻,探讨严肃话题别找药师我,赶紧调头去祸害山上那个,绝对包君满意。”

    解惑者占得一时便宜,异日叫苦不迭。

    无奈后悔药无处卖,只得独吞黄连水。

    尚有一回与人同论杯中物,某嗜酒如命的老饕给酒脱罪,有道是人生当浮一大白,有愁付酒不系怀。江湖人每道斯语,或是挽袖抹嘴的荡气回肠,或是举杯低眉的难解慨怅。轮到眉毛长得浸入杯卮的药师,饮酒罢了再附闲话:酒这种东西,当饮则饮,不当饮则免饮,省得误事。

    人间何愁堪系怀?最是春风笑流水。

    老天阴脸作大盘。小馋猫烧了焦饭。陈酒还有二三,泥头好去,烧刀割喉而暄。

    问块垒。人未解,天有些。

    下雪了。

    认萍生合掌接住历经石罅而幸免于难的雪霰。细霰是数十年前的雪粒子,来得忽然,遁得捷疾,鼻息切近,水汽滃然,似漫天耩褥草。

    沿途积起几蓬雪,三两个半大的少年郎缩颈子围在近旁,蜷着尾指面面相看半刻,不约而同蹭上去,半惊半喜地“呀”了声。

    西苗少雪,罕物非神即妖,大多部族谈雪色变,唯独峳族奉雪为神。为表虔敬,长老甚至勒令族中孩童不得玩雪,迂腐规矩足足千百十。认萍生不晓得这几个少年郎是峳族不是,看衣着与足迹来处,八成无错。若真是了,反而不是滋味。

    他没收敛气息,踏雪过去。

    “吃人的来啦!”

    “是那个中原的坏魔头,快跑快跑!”

    一群少年郎煞白了脸,轰地作鸟兽散。剩一个胆子最大的,嗦着红通通的、搓过雪的指头偷瞅他:“你是那个吃人的认魔头吗?”

    “说错一半,是不吃人的认魔头。”认魔头弯腰抟雪,捏作圆球送给他,“对一半有奖励,拿去玩吧。”

    少年人将小球举过顶,眯眼对光看。顶上有一片接一片的白鹅毛,半截给人遮雪的伞,一弯自得其乐的唇。他面上赧红,低头扣住冰球一咬,冻得一激灵。

    遮雪人哈哈大笑,袖如轻云一低:“尝过了,不好吃对吗?不只没味、硌牙,还伤脾胃。”

    少年郎歪头瞅他:“你也没拦我,存心看人出丑,比吃人更没良心。”

    “还是错一半,不长记性。”认魔头早摸清自己没良心,面皮厚径自笑吟吟,说实话的反倒自认理亏不敢觑他。他惦念起迷谷里那片皎白成素的崖上花,心思碾平了又揉皱,手上只是再轻不过地掸着雪:“尝过滋味,弄清它不好吃,是了却一桩心事。不了却,日子久了会生心病,害了自己是苦,害了别人是毒。我为你治好心病,你该谢我才是。”

    少年郎捧牢雪球,皱着眉慢慢按下十枚指头印:“你讲我们大长老的坏话,我听懂了。不怕我向教主告状吗?”

    认萍生侃侃道:“话和意思全是你讲的,你不怕讲,我怕什么。对了,你说的这位教主,”狂驰子、钓鳌客对上迂拘叟,藏在腹中的坏话想来比他只多不少。“唔,和我交情不坏,也许比和你们大长老的交情还要好上一点。”

    少年郎半信半疑,一边把雪踏得咯吱响,一边认真把魔头打量了个遍。

    伞外飞雪簌簌,与风共欢,半刻便白了远处盘风岭的峰头。撑伞人斜打雨盖,白发满肩雪满眉,恍然是从皎皎方外境里裁来一片雪影,全不见邪念祸心,像雪堆出来的假物。

    少年郎心生动摇,讷讷道:“那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听我阿娘说,教主教我们学中原人养蚕缫丝,大长老很不高兴,怕坏了族里炼蛊的老手艺。这个,我其实没太懂。”

    “哪里不懂?”

    “阿爹告诉我,练手艺是为了盼来好日头,养蚕换来铜钱,能买一屋子麦芽糖。”少年郎费解地咬指头,“为什么日子过好就会坏了手艺?这两个又不是死对头,长老生的哪门子气?”

    认萍生倾伞跟他踩雪,分心看顾防他滑倒:“你们长老自然会生气,没了炼蛊的闲功夫,西苗尚且留名的十几来个部族,还不是要被翳流吞得骨头光光。”

    少年人气鼓鼓地撑起腮帮:“我们教主才不是这种人!你不讲理!”

    “是是是,我不尊老不讲理,我认错,伞给你当赔礼拿回去。雪玩得不尽兴没关系,伤身是大问题。”

    少年郎狠狠瞪他,往他手里塞了件物事,推伞就跑。

    认萍生一看,是一小块雪花酥。盖下无人,便显出一丈见方的空落,他嚼完甜食,拍下一身银粟,本欲运功祛尽这阴阴湿气,想想作罢,爽性披风袖雪,瞧见与中原居所相似的屋舍便驻足一望,宛然闲庭流憩。

    中道偶遇雪中客,他白成雪,拥伞不执;

    客黑得袀睟,携酥糖半兜并袖炉一只。

    炉非好炉,形制不美,素体无花,该圆不圆该平不平,提梁觕砺,纹理拙野,似没长全牙的小儿模样。这人当真奇之又奇,风雪不能近身,休提糖糕火笼或浮脆血rou,但若是此物近身,他也有心轻拢,慎之又慎。

    认萍生朝酥糖袖炉一瞥:“我前脚同人说起你,你后脚就来了。真巧,也真不巧。”

    两字之间辄夹一记微抖,偏不肯驱寒。若有心相问,十之八九得胡话二三,譬若诚心诚意感天悟道。雪中人见炉中炭火未尽,予他捧持:“何事巧,何事不巧?”

    “巧在以炉易簦之佳话,伞下赏美人,别有一番雅趣。”他亦忘却他本非苦雪畏寒的凡客,扬伞一张,一幅雪露白鸥般扑棱远遁。伞内自成一世界,有闲人,有美人,有不知谁织了一梭而缀起的轻雾。“至于不巧嘛,是我才讲了美人坏话,告状的还没跑远,我算了算,还是自行交代更好保命。”

    乱七八糟的称呼早已听惯,美人八风不动:“无论哪种坏话,整个西苗也只有你敢说了。”

    闲人睫上雪销一寸,笑添三分:“还敢说给你听呢。我的坏话是,翳流教主教人染上中原的坏习惯,非是为民求利,而是插圈弄套,让他们没精力和他玩心眼。不生气?”

    “言必有中,何必动怒。我是不喜中原习气,借来一扫闭塞之风却不错。”

    闲人随口道:“不怕借用过头,坏了西苗的风气?”

    “我算不了身后事,”美人被轻雾拥隔,悦色隐隐,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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