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旧梦_1、喜宴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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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喜宴 (第1/2页)

    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唐香蕊把一张机票递给唐纳德。唐纳德看到目的地,十分不解:“厦门?为什么是厦门?”

    “我们要回乡下一趟。”唐香蕊说。

    “可我们现在不就在香港吗?”

    “我的故乡是漳州。”

    “我知道阿公的故乡是漳州,但我们非得回去吗?我不想去。”

    “反正你在间隔年,去那边玩一玩又能怎么样呢?我从来没有给我的亲生父母上过坟,他们要是能看到你会很高兴的。”

    唐纳德本来在内心吐槽人都去世了怎么能看到上坟的人。如果灵魂真的存在,那地上的一切什么都能被他们看见,不用特意做什么。唐纳德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你不是阿公阿婆亲生的?”

    唐香蕊有两个jiejie和一对龙凤胎弟妹,他们分别叫唐依云、依雾、依雷男和依霆。如此看来,唐香蕊的名字有些突兀。

    “爸爸其实是我的伯父,我刚出生不久就被送到香港了。偷渡的那种。”唐香蕊说。

    “我想到了,你只比舅舅和小姨大一岁。”唐纳德说。

    “在送走我之后,他们上吊自杀了。你阿公身体不好,想要回漳州都已经没那个精力了。我想亲眼看看,也拍一些照片给你阿公看。”

    “除了我们,阿公还有四个孩子和三个孙辈。为什么非要是你去?”

    “你舅舅和三个阿姨都不想去,所以我去了。再说了,我要回去祭拜亲生父母。”

    “我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

    唐纳德突然想到,母亲的几个姊妹当中,只有她一个人和阿公说话的时候用的是闽南语。舅舅和阿姨们听得懂闽南语,但说话都习惯用粤语。只有她的名字风格也不一样,但唐纳德没有怀疑过母亲是被收养的。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听母亲提起这段过去。

    飞行并没有占据多少时间,倒是转车最费时间。唐香蕊和唐纳德每次出现都要带一大堆行李,这一下实在是窘迫。幸好到车站已经有年轻人接应,那个人叫陈大强,是唐香蕊的亲表弟。

    唐纳德本以为这次旅行只是到香港看望生病的阿公,而不是在中国大陆的穷乡僻壤呆那么久。从坐火车开始,唐纳德就想“回去”了。不论是香港还是纽约,回哪里都可以。等下了火车换乘客车,漫长的旅程更是让人难受。唐纳德因为山路颠簸第一次晕车。他撒娇靠在唐香蕊的肩膀上,满脸绝望。

    最后的一段路只能靠脚走,偏偏山路崎岖。好不容易走路到了唐家村,唐纳德看到了中心的建筑,一个很大的中式园宅。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里本来是唐家的祖宅。不过在分田地的时候,大宅也被分给了当时不同的村民。唐纳德知道土楼,但这栋建筑很明显属于古典园宅。

    这个村里很多人都姓唐,其次是姓陈。母子二人由陈大强安排住宿,住在早已属于陈大强家的地方。唐家大宅曾经的古董、字画、家具早就充公,或者单纯地被劈成柴火烧掉。一张古桌交上去得不到什么,但拿过来刷一遍新漆或者劈成木柴就能收为己用。这里的每个地方都曾经被掘地三尺,但没有人找到大户人家的“秘密财宝”。

    在大门口,唐纳德看着那个曾经悬挂“唐宅”牌匾的空白地方。

    “你在想什么?”唐香蕊问。

    “我在想,如果这里还是唐家的大宅,你可以继承多少份额?”唐纳德说。

    “我有多少?”

    “50%或者0%.”

    “为什么?”

    “曾祖父有两个儿子,各继承一半,你是二儿子唯一的孩子,就能得到你父亲的一半。但如果考虑到男性孙辈,二房没有儿子,大房可以得到全部,也就是阿公和舅舅可以得到100%,你和阿姨们什么都没有。”

    “但这里早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也是。”

    唐纳德从闽南语称谓的角度再一次认识了母亲家和外婆家的亲戚。跟着大舅陈大强的介绍,挨个喊出亲戚称谓,唐纳德已经习惯了这个做法。唐纳德也认识了几个同龄的玩伴。这几个孩子或多或少都和唐纳德沾亲带故,两个男孩子是16岁读高中的唐双全和13岁读初中的唐繁盛,两个女孩子是19岁务农的唐嘉然和15岁即将上高中的陈梅雨。

    唐纳德用闽南语跟他们打招呼,表示他会说中国话。他们好奇地看着唐纳德留得稍长的深棕色微卷发、琥珀色眼睛和立体的五官。作为混血儿,唐纳德已经习惯了这种或许有或许没有恶意的目光,在香港被看作美国人,在美国被看作中国人。

    唐纳德一路上很累,顾不上床板硌人,直接躺在席子上睡到了傍晚。唐纳德还没睡够,就被唐香蕊喊起来去吃席,今天是小舅陈大方的婚礼。唐纳德被安排在小孩那一桌,唐香蕊则和老人们有话要说。唐香蕊很想知道关于父母的故事,还有她那个在自己出生之前夭折的亲兄长唐伊恩。

    黄昏时分,新郎和新娘上台。新郎穿着一套黑西装——作为农民,这可能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穿西装,新娘穿着前裙到膝盖后有拖尾的轻微泛黄的古着婚纱。不用多想,两套服装肯定是租来的。唐纳德本以为他们会穿唐装和红色旗袍,没想到连地理偏僻的小山村的一对新人也会穿上“西方那一套”,只不过胸前的新郎和新娘红色胸花表明了这是一场中国人的婚礼。

    他们开始感谢双方父母和改口,长辈给改口红包。这个婚礼没有新娘扔捧花的环节,而是新郎新娘背对着宾客们扔红包。同席的孩子们都去抢红包了,唐纳德不为所动。等到仪式结束,流水席的服务员终于开始发筷子。

    唐纳德熟练地拿起筷子,在其他人将筷子吃进嘴里之前夹走离自己最近的几盘菜,放进碗里。一开始就摆上桌子的菜都是冷盘。在香港的阿公家,他们都会用公筷,显然公筷似乎不是主流。

    “你居然会用筷子。”唐双全惊讶地说。

    “我在香港读的小学。”唐纳德说。

    唐纳德已经不厌其烦地回答了各种问题,甚至是来了个看出来他这张新面孔的人就要重新问一遍。他想,也许从一开始装作听不懂任何中文会好一点。陈梅雨和唐繁盛坐在唐纳德对面,他们用普通话聊天。唐纳德这次确实听不懂了,因为他只会粤语和闽南语,还有英语和零星的法语。

    “我看到了,唐姑姑送给小叔娘的新婚礼物是纯金的一对手镯、项链和耳环,还有给婴儿的金锁,她好有钱。而且她还要出钱翻新唐家的祠堂,还有重建亲人们的坟墓。”陈梅雨说。

    “为什么那些回国的华人都那么有钱?”唐繁盛说。

    “因为在国外没有钱的华人连回来的机票都买不起。”

    “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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