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_番外一:梦里不知身是客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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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一: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4/4页)



    云破月想,林琅是非常在乎君钰君先生的,云破月从来没有见到过后来那么“唯我独尊”的林琅,会那么为另外一个人那般的情绪疯狂,以及牺牲付出。而林琅,亦是在乎江云岚的。只是,云破月觉得,林琅对两人的喜欢程度不尽相同。一个是师是友如大公子般引导他让他敬慕的人,一个是如后宫无数床第间伴侣的人。

    君先生君钰,是那人的同胞弟弟,因着教导林琅兵武和文学,相府的人皆尊称他为先生,云破月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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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随着年岁渐大,林琅的性子也越发地叫人捉摸不透了,林琅有了数不清的枕边人,可云破月却从未见过林琅将哪个留得像江云岚一般久,云破月想,若非君先生中毒的事,林琅会一直留着江云岚陪伴在身侧吧。

    高处不胜寒,林琅越往上面走,便离云破月这般人越来越远,也离其他人越来越远。千山之巅,悬崖尖峰,唯有一人可立,一人面对。林琅所要顾忌的,是云破月能预见或无法思虑的种种。

    “长久的相伴自然会有情感,何况是最孤寂的人,他自然更需要有人来安抚,哪怕只是作一个听话人留在身边,亦是一份安慰。而柔媚顺从、和听上意的rou体,更是让人没有负担。”他的弟弟花弄影那时是如此同自己说江云岚之事的。

    云破月却疑惑,他的弟弟弄影明明深谙林琅的种种思虑,为何不作林琅的“听话人”。

    花弄影却是云淡风轻地于他道:“跨越帝王之忌,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来这里,并非为我一人,君心难测,弄影赌不起。弄影,更是有自己的贪心。”

    他的弟弟花弄影虽是说得含糊,云破月却隐约可知他的弟弟为何对主上林琅事事有所保留。花弄影要保住的,还有花家,还有母亲,同云破月自己是并不相同的,他自己,是孑然一身。

    若能够由自己选择一项要修习的东西,云破月希望能是医术,如此,当那个男人在他怀里耗尽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自己亦不至于只余发怔而显得那般无力。

    “君大人产后染疾,这些时日到处奔波,大人他本就虚弱,又无适当休憩,如今这沉珂难治,小人实在是无力回天。”

    多么可笑的话语,一个男子产后染疾。可又是多么残酷的真相,便是这个男子为云破月他生下了长乐,然后间歇性搭上了自己的命。

    突然感到一阵刮骨的寒冷,云破月禁受不住地将手浸到水里,妄图用水温来缓解突袭来的寒意,然而,山泉更深的冰凉,钻心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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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那个男人初见的那片山林石滩,月光铺散开来,水泉一片沉寂,十几年都没有多大变化的地方,星月寥落,墨黑的夜空恍惚哀嚎。

    那个雌雄莫辨的漂亮少年就在这里洗涤着身体。

    云破月慢慢地靠近那片水域中心,把自己浸没在水面。棉麻质感的衣料浮粘在身上,有种奇异的沉溺感。

    水影沉沉浮浮,他在水下睁着眼,看见泡沫自下而上片片升腾,墨发如瀑,蜿蜒于水面。月色清朗,在水下意外晃眼。云破月忍不住将五指放在眸前,指头落下的阴影,在粼粼的波纹里碎了月光,恍惚又见那人的桃花明眸,见他皓齿轻启,道:“破月。”

    水寒彻骨,倾尽悼念。

    脑海中挥之不出的,皆是和君朗相处那些岁月的点点滴滴。

    原来自己是一直在意着那个男人的,当那个男人终于不在这世界的时候,云破月才恍然发现心里的这个事实。他才恍然发现,自己一直对他自己所说的“兄弟之义”是个多么愚蠢的谎言。愚蠢到,云破月自己都不敢去坚信,却还要一直逃避着催眠般地提醒着自己:他对那个男人,只是因为日久相处而舍不得的习惯,不是情爱。

    那个男人也不止一次地问过云破月,到底如何看他们两人。

    云破月记得自己说的,男子与男子,又怎会有情爱?

    ——云破月身卑位贱,怎配有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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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男人总是淡然置之。

    一晃便是过了这些年。

    可,男子与男子,又为何不能有情爱?男子,又如何,与女子又有何不同呢?

    这个尘世到底为何又如此告诉自己呢?

    云破月不明白。

    人便是如此愚蠢,若不经过离别,竟是连自己的情感亦无法坦诚。

    只是,如今,已是“物换星移几度秋”了。

    云破月想,他的一生本该如泥路平缓,本该如影随行于他人,本该一身尘灰于世卑微而行,不起波澜——却终究被那光照开,将心剥得无所遁形。

    十五岁那年,在这个山泉中,是云破月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的开始,亦是他一生甩不掉的梦怔的最初。

    人到中年,一旦空闲下来,便似乎会格外容易感慨世间的变化与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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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这个词让云破月惊觉,他已到奔四的年岁了……

    云破月曾偷偷在他那狭窄的思绪里,逍想自己中年后的生活。

    一间寒舍,竹篱环绕,简单木窗,青青芳草,几亩田地,柳榆垂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云破月亦在多年之后,实践了这般的设想;黄昏,推开那间熟悉的篱笆院门……

    可是,能跟他相伴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尘世了。

    很多年以后,在云破月戍守边疆之时,又出现了一个固执而可爱的小姑娘。当她睁着一双麋鹿般的眼眸看着自己,云破月仿佛在那双纯净的黑瞳中看到了同那个男人最初相遇时的情形,那个少年让云破月永生难忘的回眸。

    可惜,沧海横流,万古千秋,也永远只有一个君朗。

    只有一个君伯人,会为云破月毫无所求地以一生宽容相待。

    云破月想,那个男人是真的傻,要如此默默待他,爱着他;可惜,更傻的却是他云破月。

    他爱那个男人,他竟不曾想让那个男人知道。

    他爱那个男人,他竟曾经也不想让自己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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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更更,一夜夜,唯求君步缓行,待他日,黄泉路上,愿他还能望见君之衣袂。

    一生一场雪,一雪一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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