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 (第1/1页)

    说来好笑，冯瑜利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搭捷运到西湾口过，本来匍匐Y暗的列车，竟然在经过美术馆站後，突然变成高架。冯瑜利倚靠着扶手，站在门边，午後暖yAn透过玻璃亲吻她的右脸颊，又软又暖。她惊奇地看着开阔的风景，有花卉园区、中式饭店、山和海，可是赵梦曦的手机没能再拨通，第四次了。

    「嘿，看我找到什麽!」孙婷婷传来一张照片，是赵梦曦Facebook被标注的某则贴文截图。画面中的他只有国小，应该是在话剧表演中扮演木乃伊，全身用纱布包裹，只剩一张稚nEnG的脸露在外面，眼神如Si水，看起来很无奈。

    「孙婷婷!现在不是看这个的时候!」虽然觉得可Ai，但冯瑜利仍不忘提醒好友处理正事。

    「关键就在这里!有没有看到後面的小朋友穿西滨国小的制服，我查过了，赵梦曦国小和国中都在那区。我也有去私讯那几个标注他的朋友，问他们知不知道赵梦曦家里的地址，但他们都还没有回。」不愧是孙婷婷，连这麽细节的地方都能想到，至少先给了冯瑜利一点方向。

    「好!如果有人回，你再传给我，感谢!」

    这时，捷运通过山洞，车轮摩擦轨道发出尖锐的鸣叫，因为回音而放大。冯瑜利听不见手机铃声，过了几秒才意识到它在震动，赶忙按下接听键。

    「喂?」

    「对不起，我忘记带充电线了，我刚才跑去隔壁借。」是赵梦曦，他还在喘气，可以听见明显的痰音积在喉管。

    冯瑜利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终於松了一口气，仰头看着捷运线路图说:「没关系。」

    到站了，标志X的nV声用多种语言播报站点，然後开门，外面有急促的铃响。

    「你在箬笠岩站?」赵梦曦很惊讶，不明白冯瑜利为什麽要大老远跑到箬笠岩站，那已经接近红线末端，平常难得有人会在h昏到那里玩。

    「嗯，我们刚刚以为你昏倒了。」冯瑜利跟着人cHa0下车，月台的风拨乱浏海，於是她换到另一个方向，背对着等返程的车。她眼底噙满笑意说:「你没事就好，我回去了。」

    这下赵梦曦明白了，冯瑜利是专程来确定他的状况，就这样搭了快一个小时，而且其实再坐五站就要到终点西湾口了。他默不作声，直到听见话筒那端捷运进站的音乐响起，在冯瑜利进入车厢前，才终於讪讪的开口，故作从容地问:「冯瑜利，你要不要来我家看夕yAn?」

    「好…好啊。」冯瑜利答应了，逆着人流一边打字跟孙婷婷报平安。孙婷婷马上回覆说谢天谢地帅哥还活着，然後又拜托冯瑜利买西湾口的名产豆包饺子，她要当宵夜吃。

    而赵梦曦挂断电话前，说:「我把地址传给你。」

    西湾口站，冯瑜利踏出捷运闸门，远远就闻到呛鼻的咸水味，这是一个出海口，浪淘金灿簇拥着沙洲，许多老人家坐在长椅上休憩，眺望对岸连绵不决的山峰。

    凭藉印象，冯瑜利先到西滨老街里面的药局买感冒药，想到赵梦曦应该没有吃午餐，又绕到面店打包一份r0U丝汤面，不加油葱。

    店内的桌椅陈旧，但是没有油渍W垢，看起来很乾净。因为非尖峰时间，老板娘一边听广播，一边包水饺。她用围裙擦乾手，接过点单算帐，说:「meimei，这样面会没味道喔~」

    「没关系，他感冒了，我想说吃清淡点。」冯瑜利把一截红蜡笔放为笔筒，腼腆地说。

    阿姨点点头，表示理解，指着两个咕嘟冒泡的卤锅说:「最近天气变化大，真的很容易感冒，你要不要再加J腿跟卤蛋，我算你八十块就好。」

    锅里的豆腐、豆g和卤蛋等食材看起来都很入味，泛着光泽，有浓郁的酱油香，冯瑜利立刻说:「好，谢谢阿姨。」

    河堤前的最後一间店是J蛋糕，冯瑜利没忍住，也买了一份。蹲在花盆边的小黑猫闻到食物香味，不停喵喵叫，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直到路过土地公庙，走下好长的楼梯，右边就是海了，从路板缝隙还能看见砾滩，有蟹类跟贝壳附着。

    「喵~」黑猫轻巧地踩着海边的大石块，跃进沙地打滚，然後跟同伴走了。

    冯瑜利听过一个外国传说，黑猫会引领游魂回到冥界，但也有人说，黑猫是躯壳，容易招邪，让不好的东西上身。反正她是都不相信，也平安顺利抵达赵梦曦的老家，一栋两层楼的日式灰sE老建筑。

    好漂亮，复古的天蓝sE铁窗，绿叶藤蔓沿水管攀爬，yAn台贴有花砖，风铃摇晃，难怪两位老人家选择要在这里，被时光遗忘。

    因为没有电铃，冯瑜利走上台阶，抬手敲门:「哈罗?赵梦曦?」

    赵梦曦打赤脚推开铁栅栏，本来就微卷的褐sE头发，乱得像颗J窝。他的脸颊绯红得离谱，一路蔓延到耳尖，眼神迷茫又Sh润，看起来是真的烧笨了。

    「啊，你来了。」赵梦曦应该是又睡了一觉，应门前草草洗了把脸，水珠溅到他的衣领和鬓角，有些还留在弯曲的睫毛上。

    「你都发烧了，怎麽不擦乾再出来啦!」天气本来就Y凉，尤其这里冬天海风强烈，冯瑜利一只手提着食物，另一只手用垫J蛋糕的纸巾，轻轻压掉赵梦曦脖颈跟着喉结滚动的水珠。

    赵梦曦不自然地吞咽口水，禁锢住冯瑜利的手腕，不让她再恣意动作，然後後退一步，说:「没关系，你先进来。」

    房屋内有整面落地窗，窗外就是将要沉沦於海的夕yAn，好像也是种灰蒙蒙的梦。冯瑜利抱着膝盖背靠沙发，欣赏水面漂浮的那层薄而细腻的璀璨光点，照亮整间房子。左边靠墙的位置，有一台直立式钢琴，冯瑜利注意到以後侧头问赵梦曦:「你也有学过钢琴吗?」

    赵梦曦吞完感冒药，手里正把玩着玻璃杯，他从单人沙发站起来，走到钢琴前面坐下，说:「嗯，学了一段时间。你呢?」

    「我先学了钢琴，後来进学校弦乐团，又学了小提琴。」

    冯瑜利话音刚落，赵梦曦掰了几下手指头当热身，便开始弹钢琴，曲子是〈Dawn〉，旋律磅礡又悲怆。这是电影《若黎明还能相见》的主题曲，电影内容讲述一对青梅竹马，因为意外从此YyAn两隔，男主角变成游荡人间的鬼魂，但他和nV主角还是能在夜晚见面约会，过了一段幸福平淡的日子，直到有天他发现自己快要消失，才意识到原来他不肯去投胎的执念，是为了完成生前和nV主角一起列的愿望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