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封信_6 美好而不真实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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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美好而不真实 (第1/1页)

    贺程梦到了父母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如同很多人一样,贺程的童年时光,是不用加回忆滤镜也很美好的存在。

    那时候他还小,一家人住在经大教师宿舍里,从幼儿园到小学都是在大学附属的学校念书。

    梦里是极其平常的一天。

    大概是在暑假,难得程静跟贺连山都在家。教师宿舍面积不大,是一个小三居,一到放假一家三口就会聚在客厅,即便是手头上各做各的,偶尔说两句话,又归于宁静。

    少年时候的贺程是活泼且无忧的,母亲是大学老师,父亲是建设局的小领导。他们夫妻相爱,对贺程,说得上是慈父慈母,甚至有些纵容。

    被纵容的贺程并没有成为坏小孩,相反,他长成了一个标准的别人家的小孩。

    但这个别人家的小孩暑假并没有继续努力,而是在玩他新得的游戏机,那是贺连山给他带回来的。程静对他这个行为非常赞同,表示劳逸结合才能可持续发展,并且还给贺程讲了他们小时候暑假在大院爬树捉蝉,然后得了第一这件事。

    贺连山对此不置可否,因为上几天程静还怂恿贺程去爬树,结果贺程对此项技能似乎并没有继承到程静的天赋,甚至可以说是表现稀烂,程静站在树下笑得前俯后仰。

    游戏机被按得啪啪响,贺程转过去不听,他很少在一件事上表现得如此差劲,还是这种听起来并不算很难的事。

    “很热么?怎么脸红了?”程静明知故问地伸手去摸他的耳朵。

    “嗯,有点热。”贺程偏头躲开,其实不热,宿舍楼四周都是百年老树,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工湖,即使是在盛夏天,打开窗子,都会有清凉的风吹来。

    “贺连山,你儿子热了。”程静没有要继续揭穿他的意思,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一双大手揉上贺程毛绒绒的脑袋,贺连山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走过来问他:“儿子想吃冰棍不?爸爸给你拿”

    “好,谢谢爸爸,我要牛奶味的。”

    “给我也拿一根。”

    “行,两个祖宗。”

    ……

    夏日的午后,冗长而安宁,母子俩人在客厅研究起了游戏机上的解谜游戏,贺连山围着围裙从厨房探出一个头问贺程:“排骨想吃红烧的还是豆豉的。”

    “红烧!”

    “豆豉!”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贺连山一刻都没有犹豫地宣布结果:“那就豆豉。”

    “爸爸不公平,我先说的!”贺程不服。

    “女士优先,男子汉贺程。”

    “好吧好吧,那下次红烧可以么?”

    “当然可以了。”

    ……

    那是贺程最后一次一起跟父母过暑假,那天的饭桌上,贺连山跟程静商量了想辞职做工程的事,程静没有反对。

    贺程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一件事,在他记忆里不甚清晰,饭桌上的对话甚至不如前面那些日常对话记得清楚。他只知道父母那餐饭吃了很久,久到他卧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们都还没有谈完。

    傍晚时分,贺程醒了过来,或许是因为梦境的关系,他觉得此刻的卧室里面静谧且安宁。夕阳的余晖从窗帘的缝隙中钻进来,照在他左边的墙上,晚风拂过时,那道光也跟着摇摇晃晃的,像是梦中透过层层树叶照进客厅的光影。

    美好而不真实,他伸出手,拦住那一道光,想抓在手中。可是伤口的疼痛让他有一瞬间的怔忪,他将目光转向缠着纱布与绷带的手腕,似有不解,眉头微蹙。片刻后才想起来,这里不是经大那栋房子里他小小的房间,而是柯寅川的别墅。

    柯寅川在他身上发泄之后,似乎还说了什么,他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回复,只记得听见了杯子碎裂的声音,然后自己跌回了沙发中,再抬头时,柯寅川已经走了。

    他想把衣服穿上,然后去洗一个澡,但还是晕了过去。他努力想保持的清醒与体面并没有成功,他在那场性事中撑到了最后,却没有完全撑住。

    手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衣服也换了,身体也是清爽干燥的。

    无所谓了,他想。

    不过是皇帝的新衣罢了。

    周身骨头都是酸痛的,身后的疼痛甚至比手上的伤口还要更甚,但他还是忍着疼用手肘撑着坐了起来,看着墙上那一缕夕照发呆。

    梦里的情景依旧让他恍惚,甚至有些怀念,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关于以前的梦了,还这样平和。大多时候,他的梦都是无序、混乱的,会让醒来的他感到疲惫,产生不了任何留念。

    等那道光终于消失之后,他才按响了床头的铃,只是进来的不是护工,而是陈行。

    贺程自嘲地笑了笑,最近的狼狈,都叫柯寅川这个助理给看去了,他没有扭捏,开口道:“陈助理,又麻烦你了。”

    此时挂的水已经取了,陈行看他的脸色好了不少,问他:“饿了么?我让厨房拿饭上来。”

    “好。”

    陈行点了点头转身的,贺程叫住他:“陈助理,可以帮我个忙么?”

    “什么忙?”陈行对贺程的忙已经有了条件反射的防备,第一次帮他拿箱子,这个人自杀了,第二次他开口让自己带他出去,又整晕了,这次又要来什么?

    “我的手机。”

    陈行瞬间就懂了,贺程离开的时候手机没有带,他拿回来的重要物品里也没有通讯工具。很合理的要求,但是那天柯寅川在云台说的话让他有些顾忌。

    “先吃饭吧。”

    没有立即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贺程没有坚持,早拿到晚拿到都一样,只是他想跟他爸打个电话。

    吃了饭之后陈行就走了,走之前说手机过两天会给他拿来。

    或许是白天睡多了的缘故,贺程这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护工看他脸色不好,给他量了一个体温,发烧了。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这段时间似乎状态一直是这样,发没发烧区别不大,好在体温并不算高,吃了药就又躺下了。

    低烧一直发了两天,期间吴医生来过一次,依旧只说需要静养,还要放宽心。贺程笑着说:“要是没放宽,怕就不只是低烧了。”

    吴医生给他检查伤口的手一顿,看着他的手腕皮笑rou不笑地说:“是么?”

    “是的。”贺程油盐不进,嘶了一声接着道:“否则总有办法的不是么?”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吴医生丢开他的手,凝视着他。

    贺程浅叹口气:“开个玩笑,您别介意。”

    今天的吴医生格外好脾气,没有同他计较。他并不清楚这个年轻人跟柯寅川之间的恩怨,但是左右不过是那些事,他这些年在这群人间也算见过不少秘辛,对此见怪不怪。

    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还年轻,若是到了我这个年纪,或者像我一样,见过那些在病床弥留的人,或许就不会再这样想了。”

    “见过的。”他见过的,他的母亲。

    如果他的母亲还在,他不会去自杀,他甚至连最开始那一步都不会踏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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