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茶16 (第1/1页)

    伯禽在我家住下，我们同住一间房，晚上睡觉的时候说了许多杭州的美食美景。我打算第二天先带伯禽泛舟西湖，再去酒楼吃些杭州的特色菜，结果第二天一早下起了大雨，等中午雨势小些了，也依然是连绵不绝的密雨，打乱了我原有的计划。

    “哥哥，天公不作美，只能委屈你吃我做的清汤寡水了。”这次回来时给自己留了些茶叶，给伯禽泡了一壶茶，让他在厨房里的桌椅上先喝喝茶，“哥哥你先坐着。”

    外头下雨吹风，我本想打伞出去买点菜回来，但我住在城郊，这天气买菜还得到靠近城中的地方去，伯禽拦下我，坚持随意对付。

    年初时我托人晒了rou干rou肠，有猪rou的，鱼rou的，牛rou的，还有一坛酱菜，方便我自己不想出门时蒸一小块rou吃饭，这次算是用上了。

    我在水里捞着饭粒，想先煮点清粥，再把米全部捞在衬架上和rou干一起蒸熟。

    “我昨天晚间在院子取水时想直接在缸里舀，发现水缸底部有淤泥，你栽了荷花种子在下面？”伯禽道。

    “是。”我笑着忘了一眼门那边，“帮伙计带莲子时问商贩要了些莲种。”

    “想起来你以前爱喝荷叶茶，丘生似乎也喜欢，也会喝上一两杯。此茶适合夏季，春天喝太凉，等夏天来了我要到杭州再向你讨两杯荷叶茶品一品。”

    和伯禽聊着，忽然门外传来叩门的声音。

    我疑惑着谁会来找我，以为是阿宽，结果一开门看见了周起睿。

    “秋泩！”周起睿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拿着一个雕花食盒，脸上洋溢着笑，见我一开门便合了伞上前要进来，在阴雨天扑了我一脸的皂香和花香。

    “秋泩，我…”我后退让周起睿进了厨房，周起睿在看见伯禽时愣在原地，手也僵了僵，“他是…”

    “周老板，这是我义兄，他来杭州看望我。”我放下锅铲，挤出一脸笑，“周老板今天怎么来了？”

    “这位…周老板，初次见面，在下姓李，全名李伯禽。”伯禽抱拳，躬身行了个江湖礼节，“我来看望我贤弟，顺道在杭州游玩几天。多谢周老板平日里照顾我勋弟，感激不尽。”

    “李兄弟严重了，都是一块儿做生意，哪里照顾不照顾的？都是互相照顾。”周起睿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端出小菜，“我听说曾老板回杭州了，想找他喝喝酒，这赶巧的，不知李兄在此，下次我得多备些菜。”

    “周老板忒客气，特地备菜到我勋弟家来，应是我们感谢周老板的心意才是。”伯禽主动给周起睿斟茶。

    两人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几句，说的都是场面话，我在灶台看锅里的粥，偶尔也搭腔几句。

    等到粥、饭、rou都端上桌子，周起睿开始询问我这次出船如何。我自然是回答十分顺利，不用忧心，周起睿便开始说以后继续给我拉郎一些货单云云，我亦回复他感谢感恩的字眼。

    饭吃完了，茶喝了几壶，茅厕上了几次，再无什么可说，雨也停了，周起睿主动起身告别回家，送他到门口看他上了马车，他又探出头来约我明天喝茶，我只得答应，马车扬长而去，抛了一地泥腥味。

    转身，伯禽在我身后与我对视一眼，做了个松一口气的动作，我们一起无奈地笑了。

    “岑夫，这位周老板，似乎对你有别样的情愫。”伯禽收拾着茶碗递与我。

    “说来话长。”我接过茶碗放在清水中。

    “他故意不拿走这些碗碟与食盒，看来是等你主动送给他。”伯禽倚在桌边，“明天你与他喝茶时还给他？”

    “哥哥，和我一同去喝茶？”

    “可他没请我，我去了，那我就是【不速之客】”伯禽笑，“岑夫你讲讲是怎样的【说来话长】？”

    刚到杭州时，我在钱塘江的码头给人当搬工，搬点货物，也随人出船做水手。我当过兵，在外人看来人高马大干活也勤快，还会点武功，找我做工的人很多。那会儿我和阿宽合租一间屋子，挣的钱多了，偶尔会一起去城里买点好菜回住处吃。

    有一次和阿宽同去悦来酒楼买了熟食热菜打包回家，刚到门口阿宽说忽然想喝点竹叶青，我让他进去买，我在门口等他。酒楼对门门口有个杂耍摊子，我在那看着杂耍，头顶传来沸沸扬扬的争吵声，一抬头见有一人被人从三楼推了下来，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只管纵身凌空接住那人，那人就是周起睿。

    “哦？原来竟是一出英雄救美。”伯禽听完说道，“他若是女子，这段姻缘该成了。”

    “哥哥，女子也不行，周老板有家室的。”放好碗筷，我对伯禽摇摇头，“他家女儿该有个六岁了。”

    “我后来问他怎会与人争吵得那样凶，他说他在酒楼喝酒，一个邻桌的书生言语间贬低商贾之流，十分恶劣。士农工商，商居末端，读书人看不起商贾是常态。我劝他不必与之争辩，那几个书生乐于给人撰写墓志，文中隐其恶吹其虚，不也是挣个营生，挣个商贾农工不懂文学之道的利钱？与商贾之流做生意又有何差别？端着架子拿了钱，贬低商贾，到了自身的利益寸土不让，这样的书生，我却也瞧不上。”我说，“事情就坏在我说的这番话了。”

    一开始我确实没发觉周起睿对我有别样的想法，他有家室，还有个刚出生的女儿，任谁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他总叫我恩人，我只不过是顺手接住了从楼上坠落的他，再劝慰了几句，于我而言不是什么大事，我提了多次让他不要唤我恩人。

    等我意识到他的心思，是我买了他的二手船准备自己做营生，也就是去年年末的时候，他频繁以买船的事为由约我喝茶吃饭，开始直接唤我的字时，我才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