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宫宴（二） (第1/1页)

    关於永乐公主有可能在g0ng宴要求她献曲一首之事，并非石文预料之外，而她早在g0ng宴前就已告诉过季长秋她不会弹琴，可季长秋却只淡回一句他自有安排，而今她人都已经坐到这了，怎麽还不见季长秋说好的安排啊啊啊！

    石文在心底无声呐喊。

    还是说，让她──也就是时玉，在g0ng宴上当众出丑也是季长秋计画的一环？！

    她简直要疯了，别人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是「手在琴上，不得不弹」，这麽多双眼睛都看着，她总不可能现在站起来大喊一声「我不是时玉」，然後逃跑吧！

    要真这麽做了，恐怕首先会派人逮住她的不是时甫，而是因为计画被她破坏、气到想把她大卸八块的季长秋。

    不管怎麽想，当众出丑总是b被人大卸八块要好得多的。

    因此，尽管心里十分抗拒，石文仍是强压指尖颤抖，弹出了她的第一个音。

    噔！

    「……」

    噔……

    噔……咿喑……

    她彷佛看到季长秋的表情也随着这琴音cH0U了一下。

    在场众人以为自己听到的会是琴声渺渺、天籁之音，未料窜入耳中的音调会如此破碎，用宁羽的毒舌来评价，大概就是「要这麽难听也不容易」的程度。

    待到她拨了第五次弦，时甫终於忍不住站起身，发话前还不忘以袖口擦了擦额角冷汗，「先、先到这儿吧……不瞒陛下，我的这位侄nV，不久前手刚受了伤，现下还未康复，让她弹琴着实是有些勉强，让陛下见笑了。」

    国主尚处在听到这吓人琴音的震惊当中，时甫说完，他还愣了片刻才回道：「手伤啊！难怪！既是如此，还是应当好好将养才是，只是可惜在座诸位今日没这个耳福了。」

    国主回得算是十分给面子，然而一旁的永乐公主却发出轻笑：「这怕是十根手指都扭了才能弹成这个样子吧！」声音虽不大，但也足够让附近的人都听见了。

    这还没完，公主接着又道：「看来前些年坊间传闻时家小姐谱曲寄长秋赠与秋司季，果然都是些无稽之谈呢！」

    「永乐！」国主轻叱。

    而今时家和东皇g0ng之人皆在场，这话说得确实是有些失了礼数了，只不过永乐公主虽阖上了嘴，神情却依旧不似觉得自己说错话的样子。

    她讥讽的人是时玉，然而如今，石文就是时玉，作为众人讪笑的对象，她的表情还是无b僵y，回到原本的座位时，她甚至听见时甫对手底下的人低骂道：

    「怎麽Ga0的！不是让你找个会弹琴的来吗！」

    好吧……如果季长秋此举是为了丢时家的脸，那他真的成功了。

    石文有些哀怨地看向季长秋，原本只是想藉此无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未料，先前始终静观这一切的季长秋却在此时开了口。

    「时姑娘手伤未癒，公主殿下又恰巧提到了在下，若陛下不弃，在下愿替时姑娘弹奏一曲，或恐未及时姑娘的琴音，只盼能稍解在座诸位的一点遗憾。」

    语毕，没等国主应许，季长秋已迳自站起了身，往石文方才坐过的位置走去。

    国主没理由反对，只b了个手势让季长秋请便，倒是赵洍清在季长秋发话时扬了扬眉，待他走出，才对坐在身侧的宁羽道：「不是说好让你代弹的吗？阿秋怎麽自己上了？」

    「我无所谓，反正长秋临时改变主意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宁羽应道，轻啜杯中佳酿的同时，若有所思的目光亦隔空落在了石文身上。

    而当时，石文正愣愣地望着自席次中走出的季长秋，直到他端坐琴前，她都还在无意识地想着：秋司大人居然会弹琴？

    怔然之间，琴音奏起，初时细腻悠扬，宛若流水绵绵，至中，指法忽变，曲调转为苍茫沉厚，荡开浮云，明月照见天地，末了，又回归旷远悠长，琴声变化宛转，犹如秋风起落，寄人心之万绪，感长秋之漫漫。

    一曲结束，众人却还沉浸在余音中，少顷，才闻底下缓缓传来此起彼落的掌声和呼声，期间，石文一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季长秋，他身姿挺拔，和一般文人书生弹琴的模样截然不同，不是常见的风雅，却别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气韵。

    一片掌声之中，一位多年对琴颇有研究的王公率先道：「不愧是秋司季，此曲实乃一流，令弹者沉醉，闻者痴迷啊！」

    「公爷过奖。」季长秋起身，行了一礼，「在下献丑了。」

    「这哪里丑了啊……」石文低喃，季长秋礼毕，忽朝她睇去一眼，看得石文又是一愣，还以为对方这是听到她说话了，可她说得极其小声，应是不可能传到季长秋耳里才是。

    国主陛下似乎因为季长秋这出sE的一曲而心情绝佳，连朗笑着道了几声「好」，此时，陆左兰忽道：「秋司祭才华过人，但不知此曲曲名为何？在下过去竟从未听过？」

    季长秋浅笑着答：「坊间一首小曲罢了，不值一提。」

    「怎能说是不值一提呢？」陆左兰也跟着g唇，「秋司季方才提出要代时姑娘弹琴时，在下还以为这是献曲时姑娘之意，想着此曲必有些特别之处，难不成是在下误会了？」

    陆左兰此话一出，登时掀起一阵低声议论。

    石文眉间微皱，狐疑地朝季长秋看去。

    当初他和她说明计画时，就只提到最重要的几个部分，并没有具T说明会怎麽执行，而其中一个，便是要顺着时家有意替时玉择婿的情报，既然当初时家刻意放出这个消息，那麽东皇g0ng便要表现出有意握住这门亲事，此举不仅能让时家放松警惕，觉得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也方便季长秋等人为後续计画进行铺垫。

    这麽看来，也许计画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开始了。

    那麽接下来……

    「秋司季此曲宛转JiNg妙，令人动容，在小nV子听来，声声皆有其特别之处，不是吗？」在季长秋回话前，石文便已替他做了答。

    言下之意，便是无论季长秋有没有那个意思，她都已经认定了对方是为「献曲」，偏偏季长秋对此也并未否认，甚至还浅笑着说了句：

    「能得时姑娘赏识是在下的荣幸。」

    陆左兰倒是对此回应没多做评价，仅是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石文捕捉到了他的神情，一开始还觉得奇怪，若他是国主那边的人，於此情景下，想必也应该表示点什麽，而非让季长秋抢走「时玉」的注意。

    但再想起赵洍清曾说过此人颇有主见，先前说国主有意收他为义子的事情也只是传闻，至今都并未成真，如果说他根本就不想搅和进这场政治联姻中，那麽他现在这麽做也就还算合理了……

    正当石文思忖之际，忽闻国主道：「没想到秋司季和时姑娘初见不久，却已志趣相投，前些日子孤还担心，王城中魁儡一案闹得颇大，会让时家和东皇g0ng之间生了芥蒂，现在看来，倒是孤多心了。」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国主这是变着法子提醒他们之间还有这一桩过节在，也是，即便陆左兰不想牵扯进这场政治联姻里，但并不代表国主就会什麽也不做。

    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说出这话，正好替东皇g0ng接下来要做的事给了个极好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