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第1/1页)

    孟不还依旧喜欢去白墙青瓦的弄堂里，不过他这次没有领我再进一次那家理发店，只是在粘着红字的玻璃门前站定，他垂着眼眸盯着地板的某一处，开口对我说：“大黄走了。”

    大黄年纪本身就挺大了，但上次见面好歹还能称得上活泼地冲我们跑来。

    我走向前捏了捏他的手。

    “我不难过，它走得很快，不是很痛苦。但它窝在我怀里呜呜叫的时候我还是哭了，于是我就又想你了。”孟不还转头看向我，笑的松垮，对我说，“走吧，再去听一首小曲。”

    这条马路依旧漂亮，大片的树排成一列，偶尔有几片叶子翩然落下，松居堂前的那颗标志性松树依然青翠挺拔，天空也依旧晴朗，透蓝连成片悬在头顶，而我却没有故地重游的欣喜。

    五年还是太长，成长的阵痛藏在角落里时不时刺着我和孟不还。

    这种疼痛并不明显，却足够酸涩的让人忍不住眨眼睛。

    他依旧像只领头羊那般带着我七拐八拐，但也不再是那条熟悉的弄堂和评弹馆，他回头竖起一根食指对我解释道：“他们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但这家也挺好听的。”

    孟不还带着欣赏的眼神细细品味，有时候眼神闪过一瞬间的迷茫，但嘴角还是轻轻挑起摇头晃脑的听完了整场。

    我一直看着他，问：“怎么不跟着唱了？”

    他被我问的一愣，有些尴尬的抓了一把头发，旋即笑开回答：“我不太熟这首，好像是他们家原创的？”

    我没说话。

    熟悉的孟不还和熟悉的街道，回不来的小狗和店铺已经转让出去的评弹馆。

    我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强逼着自己压下涌上来的泪水。

    比起难过，我更多的是不甘心和遗憾。

    好吧，孟不还好，小狗好，评弹馆也好，我都很想念。

    只有我们分离的那几年一点也不好。

    苏城的天气比翻书还快，一开始只不过是毛毛细雨，可转瞬间随着大风刮的愈来愈大。

    没办法，我和他一起跑着躲在了一家书店前的屋檐下。

    他长叹了一口气，骂了一声天公不作美，顺势蹲下来，伸出手掌去接了点雨回来。

    雨水积在他的手心里，汇成了一小湾，他小心翼翼地捧高递给我看，说：“雨水。”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嗯了一声。

    “喜欢吗？”他问我。

    我迟疑了一下，有些缓慢的摇摇头，他看到我摇头后反而笑开，潇洒地把手一挥将满手的雨水抛了出去，透明的液体在空中分裂成小水珠，没到地板上再也看不见了。

    这场雨真大，仿佛有倾天之意。

    细密的雨珠连成串从屋檐快速地落下，成了一片雨幕，孟不还突然站起来，对我说：“温吟，你连苏城的雨都不喜欢，怎么会喜欢一年不断的飘雪？”

    书店外长满爬山虎，大片的绿像是不要命般的疯长，黏满了一整面墙，有几株分支长势惊人，越过墙跳到人脸上。

    衬的孟不还的红发更加张扬惹眼。

    我站在原地，像只呆头鹅看着他，表情很蠢，不知如何开口。

    “我不喜欢菲尔里斯，也不喜欢连绵不断的雪，但我爱你。”我捏紧双肩包的肩带，开口解释，“比起我的处境，我更在乎你过的好不好、吃饱了么、是不是还能吃的完三碗饭？我想在全国大赛上，世界大赛上看见你。自始至终，我只想让你做那个耀眼的国王，没改变过。”

    他望着我，那双澄净黑瞳里映着我的身影。

    “你以前就这样。难过了不说话，心碎的时候也安静。”孟不还抱住我，语气低落，红发与我耳鬓摩挲。

    我回抱着他，闭上眼睛，轻声说：“那也被你知道了。”

    雨还是在下，风携带者冷意呼呼吹过来，我和他窝在屋檐下的一角，看着雨打在江面荡起一圈圈波纹，这个时候天地都寂静，我甚至能听见我们绵长的呼吸声。

    消磨时光是件很无聊的事情，但因为是和孟不还在一起，所以也显得珍贵。

    “未来太远，永恒太久，我们只看当下吧。”孟不还抓紧我的手，在十七岁那个夏末延续过来的热意从他手上传递过来，吹散了北国不灭的风雪。“小狗埋在了理发店前面的土堆里，评弹的美不会因表演者而变，当然，我只是想说我们也是。”

    他微微抬起下巴，说完后又夸赞自己说的话真是太有诗意，“我好像说了很有文化的句子，夸我！”

    不究过去，不探未来，我们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弥足珍贵，我看着孟不还的眼眸，说：

    “好。”

    “孟不还，你好厉害。”

    风停雨止，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