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1/3页)

    敖渊做了个梦。

    两千年前他还是一头小龙，那时他还年少，还会跟华启、凤邀一同游历山川；他总是跟在他们俩的身后，或者插在他们中间。尽管他喊他们大哥，他们喊他小弟，但他总觉得自己在他们眼里分明还是个孩子，跟他们格格不入的孩子。

    沧浪河那个时候多偏僻呀，几乎杳无人烟，只有他的部族在那儿繁衍。当凤邀要给瓷杯刻上三兄弟的名字时，他只能涨红了脸，吞吞吐吐说自己不识字。凤邀愣了一下，笑着摸他的头；华启则拿来笔墨纸砚，询问他名字中每个字的含义，将其落在纸上。

    他们教会了他很多。

    他在他们面前也深深自卑着。

    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不识字、没读过书，不懂礼教，没有见识，他粗野得跟山里奔跑的鹿没什么区别。他既不会像凤邀那样举止优雅、也不能如华启一般舌灿如莲，他们高贵得像是天上的神仙，是那个时候的敖渊无论做什么都难以企及的。

    他又自卑、又羡慕、又憧憬，他庆幸自己可以挤入他们中间，庆幸义结金兰的三兄弟里有他一席之地，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勤学苦练，像两位兄长一样厉害。他要有一日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他们身边，再也不惧怕任何人的议论和质疑。

    族人都崇拜他，夸赞他，说他目光长远，说他改变了沧浪龙族，但他怎么可能会自发冒出这样的想法呢？他只是恰好撞见了一个契机。

    凤邀曾经鼓励他读书长见识，他说妖族不能永远沉湎在漫长的时光和天赐的力量里骄傲自得、悠闲度日，不能老觉得自己生来灵秀、高人一等，这种骄傲和散漫终有一日会害了妖族，甚至让妖族走入绝境。

    他信他的话，因为那是大哥的话。

    “可是……”

    敖渊匍匐在地上，巨大的绝望压弯了他的腰，他嘶吼着、咆哮着，眼泪混着他金色的龙血从脸上落下。但他只能看着，眼睁睁看着凤唳九天、染血而落；看着他总是温和沉静的大哥被漫天修士的剑与灵力打碎所有的骨节，最后被华启一剑斩了双翼，变成畸形臃肿的一滩净rou，在泥地里抽搐挣扎。

    敖渊当场呕吐了起来，他想到自己以前吃过的华启烤的野鸡，被严严实实束缚起来，光秃秃的翅膀弯折贴合在身躯上，烤得金黄酥脆，于是越吐越厉害。

    “哈——可是……”敖渊颤抖的喉咙里滚出被胃液灼伤的嘶哑声音，“可是大哥……你没告诉我过……即便懂得再多道理也于事无补……只能让被背叛的恨意更加浓厚与绝望啊——大哥——大哥啊——！！！”

    他凄厉地哭泣着，直到半边身体被凤血染红的华启走到他跟前，缓缓抬脚，把他的头踩进泥淖里，然后弯下腰，撕开他的衣服，从他的内腔抽出龙筋，摧魂裂魄般的疼痛让他甚至现了原形，疯狂挣扎蹦跳起来。

    华启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为何不降？”

    为何不降？

    为何不降？为何不降？为何不降？

    降了就不用被杀、降了就能保住凤翅龙筋、降了就不必被折磨得尊严尽失——

    所以……

    为何不降？为何不降？为何不降？为何不降？为何不降？为何不降？为何不降？为何不降？为何不降？为何不降？为何不降？为何不降？为何不降？为何不降？

    “敖渊。”

    “——你为何还不降？”

    “啊！！！”

    敖渊大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赤红的眼睛充满恐惧和憎恨；他发狂般从床上弹起来，剧烈消耗着他好不容易积攒起的精元，连滚带爬摔倒在门口。他两只手如野兽的爪子一般屈起，撑在地上，支起自己上半身；一双金色的龙瞳在晦暗的天色中发出微光，鼻子皱得很厉害，不愿意放过院子里任何一个人的气味——

    他在找……他在找华启的位置！

    华启在不在？！华启是不是就在这里，他追来了，他肯定追来了！就在这里、就在这里，阴魂不散——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他来杀我了！他来杀我了！

    敖渊无力的下肢甚至变成了龙尾，只剩下一边的龙角也冒了出来，他疯狂向辽远的靛青色苍穹挥舞利爪，好似在撕扯那日站在他面前的华启。

    ——一半赤红的凤血，一半金烂的龙血，将他浑身都染透了。这些炽烈的鲜血盖住他，温度足以融化土地与岩石，却融化不了他冰冷的神情。

    他漆黑的眼珠居高临下看着敖渊，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他的丑态，什么都不剩。

    敖渊忽然哭了起来。

    他发出婴儿般的哭叫，捂着脸，砰一声摔在地板上。芙蓉巷又下起雨来，将他的灵魂溺毙在雨水里。

    敖灵今日走得远了些，临走前他拜托薄姬照顾敖渊，薄姬答应了，只是恰好赶上芙蓉巷的“老板”喊她，她只能拜托苏云尘去看看敖渊。

    苏云尘自醒来后就好多了，他现在觉得原主又多了一个优点，恢复能力强，真的非常耐揍。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