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九王爷 (第1/2页)

    南轻很快就知道拓跋燕飞说的要紧事是什么。

    傍晚时分，日头渐渐西下，斜斜歪歪地垂在西苑的柏树梢头。

    南轻坐在湖心亭中，手中握着母亲写给他的信，信有所损毁，但损毁的地方已经被沾了起来，信上的字迹娟秀利落，可见下笔之人秀丽贤惠。

    吾儿：

    见字如面。

    上次收到吾儿来信时正值芒种，时至今日，已六月有余。

    夏日酷暑，歧路难行，据欢言听闻，近日边疆战乱频起，洛阳城内风声鹤唳，城门严关把守，只允出而拒进。朝堂之内诸多纷争，闹市之中亦是人心惶惶。

    吾朝祈夜盼，苦等吾儿信而未至，实属煎熬，恐吾儿遭遇不测，多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欢言见吾忧心过虑，四处走动以打听吾儿信息，有一人从北国而来，言吾儿声名显赫，深受北国人爱戴。

    闻儿无恙，吾叩谢佛祖铸金身以还愿，唯愿吾儿身处异国而常安。

    苦于吾无法为吾儿助力，吾身居内室之中，虽高居后位，实被囚于其中，难以脱困。

    汝兄侯阳王世子在吾生辰之日以侄儿身份前来拜见，上允之，然其后随兵数十，叙旧不过茶余，便被上以商议国事召至行宫。

    后汝舅侯阳王三次请见，皆被上以吾养病为由驳回。

    时至今日，吾困宫室之内已一年之久，朝中之事竭力打听也只闻之仅有十之一二，且均为琐事，大事未得一件。

    吾儿今岁才十六，便深陷北国苦寒之地。

    常闻北国严寒，终年刮风下雪，民风彪悍，与蛮族不相上下。

    吾儿生于南国，长于南国十三载，才情韬略均凌于众人，若为臣，将为旷世之臣，若为王，则是贤明君主。

    然世态叵测，人心可怖，宫廷内碌碌无为者多如鼠蚁，质子人选大有人在，何能落到吾儿之身？

    可圣旨却偏命吾儿为质子。

    自此之后，宫廷内外，敢上言之日少。

    上日渐倾心于美色，荒于朝政，信jianian佞而远贤臣，仅三月而斩三位言官。

    行宫门前血尚未干又新添人命，实在让人惊心。

    ……

    文德皇后在信中絮絮叨叨，似乎要将所有心里话都说完，她一会儿讲自己的处境，一会儿讲圣人不仁，后又抱怨命运对自己孩儿的不公，纸张浅薄，终是承载不了人类纷杂的情感。

    南轻攥着那张纸，心里叹息：纸上得来终觉浅。

    九王爷站到西苑回廊下，望着身着锦裘的少年坐于亭中，不知道盯着某处发什么呆。

    少年头发高束，面容孱弱而俊美，仅微微侧颜，便看出与北方儿郎挺硬的面相不同。

    九王爷拿着一把扇子，笑着绕过回廊，漫步入亭中。

    “残阳如血，草木枯败，湖水结冰，寒风刺骨，本王站在回廊寻了半天，也没寻到好景，不知道景润坐在此处许久，可是有寻到好景？”

    朗爽的笑声从后面传来，打断了南轻的愁绪，缠绕在他身上的死气也似乎受了惊，一瞬间便灰飞烟灭。

    南轻将手中的信纸塞进袖子里，笑着起身行了个礼，“请九王爷安。”

    九王爷用折扇将南轻的抬起来：“行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用做这些虚礼。”说完便收回扇子，眯着眼睛将南轻上下打量了一番。

    “今日听太子说你身体不适，为你传唤了太医，可有瞧出什么病症？”

    南轻垂手弓腰，低着眉眼，恭敬回道：“没有什么要紧，天气寒冷，有些伤寒。”

    九王爷垂眸，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揶揄道：“既然得了伤寒，怎么不在屋中养病，坐在四面漏风的亭子里干什么？”

    南轻：“屋内药味浓厚，看天色落日正好，便出来走走。”

    九王爷“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南轻也没搭话。

    九王爷此人，身高八尺有余，身上肌rou虬结，颧骨高，眼窝深，瞳孔颜色为深蓝色，头发泛黄，听闻他母妃是鲜卑族，所以面容异于常人。

    南轻虽然到北国才三年，但因为广交好友，坊间传言却听了不少。

    传言这位九皇子的生母姓宇文，名曼陀，鲜卑族大汗宇文觉共有三子七女，她是大汗最爱的小女儿。

    曼陀公主不仅容貌极为出众，骑术更是精湛，善用弯刀，虽有女子之身，但能以一敌三，谋略才智更是过人，能力远在三位兄长之上。

    鲜卑族地处东北苦寒之地，西有匈奴掣肘，东有羯族虎视眈眈，儒家思想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根本难以施展。

    因此鲜卑族大汗一般都是汉子，但女性地位并不像在南国和北国一样低下，相反，因为人少，妇女儿童的待遇比男子更高。

    宇文觉子嗣单薄，仅有三个儿子，韬略、胆识和武力各有偏差，小女儿实在出众，他便把小女儿也当男子一样培养。

    宇文曼陀也没有让大汗看走眼，八岁被狼群堵截，仅凭一把弯刀杀狼突出，出来后不但没被狼群吓哭，反而带人跟踪群狼爬至山巅，找到狼崽，将狼群斩杀干净，灭其后患。

    十岁时，鲜卑族驻扎地大雪不绝，天气苦寒，族内储备的木材均用完，保暖皮衣不足，有一妇女生产，因无柴取暖，活生生冻死在棚帐中，一尸两命，宇文曼陀带五十人，跨过茫茫雪地，进入匈奴边境，声东击西，历经十日游击，抢来马匹牛羊和粮草。

    十三岁后开始带兵，率部落一路南下，四处征战，部落版图从东北严寒之地慢慢移至中原，鲜卑族正式建国，名鲜卑国，建都京沂，与北国边疆接壤。

    北国皇帝震撼，派兵前往边境，两国激战，鲜卑国战败，才打破了宇文曼陀统一中原的传闻。

    鲜卑战败退让，北国穷追不舍，鲜卑大汗为了不被再次逼入苦寒之地，提出了议和。

    北国皇帝应允，但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让宇文曼陀进京和亲，否则举兵北上，势必歼灭鲜卑。

    听闻当时大汗听到议和条件后大怒，差点杀死使臣，但被宇文曼陀阻止，后来使臣被囚禁在棚帐一个月，这一个月期间，鲜卑发生了什么事无人知晓。

    世人只知道，最终宇文曼陀坐着囚车进了北国皇城，成了北国皇帝的妃子，皇帝听说公主喜欢吃桃，便赐名：桃，众人称之为桃妃。

    自此之后，世间再无战场上所向披靡、神威无比的鲜卑公主宇文曼陀，只有那个被锁在深宫不能迈出宫门一步，年纪轻轻却死于火中的桃妃。

    桃妃逝世时，九王爷才八岁，距今已十年有余。

    不过宇文曼陀的神奇传说并没有因为她的逝去而停止，南轻从小就崇拜这位公主，她虽身为女子，却没有拘于闺房，而是带兵打仗，英勇远超男子。

    南轻的身体一直是他心里的病，他羡慕强者，渴望成为强者，宇文曼陀身为柔弱女子，却成战神，让南轻看到了男女并未有什么区别，事在人为。

    只要有勇有谋，男女并无什么不同。

    后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