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短篇合集_春晓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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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晓 (第3/3页)

“我累了,”钟离坦然又平静,“还请阁下抱我去沐浴。”

    达达利亚从床上弹起来。

    钟离没有骗他,昨夜达达利亚将他折腾得不轻,尚在浴桶里就睡着了。达达利亚怕水凉掉,赶紧回屋换上新的床单,枕头拍软,被子铺平,再把客卿轻轻放进去。

    钟离对此一无所觉,只在达达利亚松手时翻了个身,露出斑驳的肩头。达达利亚替他掖紧被子,自觉抱着旧床单走去后院,打算洗净晾干。

    春光正好,胡桃正支着桌椅在后院的桃树下吃茶,看见自家客卿屋里钻出个熟悉的人影,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臭毛子,怎么又是你?”

    达达利亚把床单往身后藏了藏:“咳,我有事找钟离先生。”

    胡桃翻出眼白:“幸好昨晚下大雨,不然耳朵又要遭。”

    达达利亚尴尬道:“抱歉胡堂主,我以愚人众执行官的名义保证,回头一定多向往生堂介绍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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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人众执行官了不起啊?谁稀罕似的。”胡桃不耐烦地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赶紧走。”

    达达利亚待在原地没动:“我可能还要多住一段时间。”

    胡桃怒了:“一段时间是多久,一天,一周?别跟我说是一个月。”

    达达利亚笑了下:“没有一个月,我还有任务在身,不能久留。不过,今后可能要常常上门打扰了。”

    听闻后院响起久违的金鸣铁错之声,仪官小妹合上厚厚的账本,露出个欣慰的微笑。

    终于不用再帮钟离先生偷偷埋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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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很少做梦,他经历的太多,梦中常常只有过去遥远的回忆轮番重现,故人,旧事,被岁月侵蚀得不再深刻,面目变作模糊的一团,连怅惘都寡淡,往往醒来便消隐无踪了。

    达达利亚离开璃月港那天,钟离并未到码头相送。后来偶遇旅者和派蒙,钟离无意间提起此事,问公子阁下可还好,却只换来二人欲言又止的叹息。

    公子的好与不好成了一个未知数,钟离很少遇到这样全然脱离掌控的事,当晚就因惦念而做了个梦。达达利亚同他和女士在北国银行对峙,青年咬牙切齿,冷笑连连,夸他手段实在了得,说着说着,竟落下泪来,场景也变得昏暗,达达利亚握着他的双肩,质问他究竟有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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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被梦中的眼泪烫醒了。

    他给冰之执政寄去信函,言辞真挚:达达利亚在璃月勤勤恳恳,表现得很好,只是自己与女士先一步签订了契约,请勿因此责罚于他。

    冰之执政回得很快:十一席安然无恙,看不出有哪里不好,已活蹦乱跳地前往稻妻执行下个任务了。

    那就好。钟离想。看来自己并未影响他至深。

    达达利亚离开的第二个月,钟离出门闲逛,收获一堆问候:客卿先生,怎么不见那位至冬的小哥?他不在,您都来得不勤了。

    钟离不知该作何解释,只说:他回家乡去了。

    噢噢。看客们略显失望。那先生也要常来啊,这两个月都没怎么瞧见您……我们还以为您害了病呢。

    魔神的体质超乎寻常,怎么可能害病。钟离顿觉好笑,然而凡人不明所以,他便点点头,称了是:冬日太冷,人也跟着犯懒,等开春回暖些就好了。

    为了证实自己身体安康,钟离从街头买到巷尾,回到往生堂,便看见胡桃一手举起曳地的账单,一手紧紧捂着心口:要是那个毛子还在,随客卿你霍霍,账单寄给北国银行就是。可咱们往生堂小门小业,纵有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钟离无法,只得深居简出,反倒坐实了他的害病——相思病,至冬毛子了不得,才来几天,就把客卿先生的魂给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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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来,冰河解冻,钟离于立春当日走上街头,又收获一堆同情的问询:客卿先生好些了吗?外国人都不靠谱的,先生可别钻牛角尖,害那单相思……

    钟离无奈,个中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我已好多了,估计清明前后便能痊愈。

    噢噢。看客们一点就通。那小哥清明回来是么?原来是牛郎织女,一期一会,我还当是陈世美与秦香莲……

    三人成虎,流言的风向为之一变:那个愚人众的执行官,往生堂客卿的相好,再过不久就要回来了。就连胡桃都跑来问,达达利亚是不是真的已在返程路上。

    胡桃振振有辞:他如果打算来,你提前和我说,我好搬去别院住,前堂随你们折腾。就一点,账单千万别往家里带。

    就在钟离考虑是否要装病到底时,舆论中心的另一位主人公竟然真的回来了。钟离本不愿把他也拖入泥潭,可达达利亚好像过得不太顺心,看着毛毛躁躁的,还要将脑袋往水里插。那条溪流是山巅积雪化来的,冰寒刺骨,这一下扎进去,非中头风不可。

    钟离出声唤他:公子阁下,乍暖还寒,贪凉易病。

    达达利亚直起身,气鼓鼓地说:钟离,好久不见。

    钟离想笑,但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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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人众的执行官,再怎么年轻,也不是好随意拿捏的。钟离被堵在山洞中,达达利亚步步紧逼,不肯饶人,非要从他口中听到确切的答案。

    钟离没办法对他撒谎:我不知道。

    长生种的寿数是一道天然的鸿沟,轻易将摩拉克斯与凡人分隔开。这类弱小又强大的物种有自己的兴衰,摩拉克斯只作引导,并不过多插手。他见惯了凡人之死,便也不觉稀奇。也许会生出遗憾,然而再多感怀,待到光阴掠过,都只余绰绰的影迹,回首再难辨明。

    就连记忆也会褪色,钟离已经忘记了很多人和事,磨损加诸于身,神也束手无策。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但钟离不想再看到达达利亚失望,他已经品尝过人类眼泪的滋味,咸涩发苦,并不美妙。午夜梦回,滴在脸上,身上,甚至会烫得人生出幻痛。

    于是钟离说:如若真到那天,我会为你立碑。

    假如我并非葬在璃月呢?达达利亚继续问,你要给我搭个空冢吗?

    钟离对丧葬习俗信手拈来:碑石可大可小,亦可换做牌位。我将它摆在床头,日日拂尘就是。

    达达利亚看他半晌,说:这么劳动干戈,我有时真不明白,你究竟是爱我还是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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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对凡人的七情六欲无甚研究,因此无法作答。但这个问题似乎至关重要,不能避之不谈。他认真问道:我该怎么做?

    达达利亚说:你打算救我了吗?

    钟离说:是。

    倒也不难。达达利亚笑了笑。你把自己作贡品献给我吧。

    我堕落成性,索求无度,除非以身相饲,否则永不餍足。

    魔神爱人是天性,是本能,达达利亚笃定钟离不会拒绝。

    他猜得不错。

    钟离说: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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