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博尔钦与秦关仙对谈（一） (第1/1页)

    秦关仙跟着博尔钦进入了客房。

    葎珠关上门。“坐吧。”

    两人在茶桌边坐下，面对面。博尔钦有点期望着秦关仙先开口，以为她虽然有许多话要问，却不知道从哪里起头。

    可是，秦关仙只呆愣愣地回看她，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事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好吧。秦关仙在心里默默叹气。那就我先吧。“秦官人，你加入迎亲队伍之前，是做什么的呢？”

    秦关仙没有丝毫犹豫。“说来惭愧，我以前是军队上的人，一个小小的飞骑尉。”

    博尔钦对中原的官阶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官职高的武将，一般都被称为大元帅，大都督，大将军之类的。想来，飞骑尉的品阶应该不算高。“当飞骑尉的人应该也不少吧，姻亲队伍的人都是从飞骑尉里面选吗？”

    秦关仙道：“应该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选上了。”

    葎珠道：“这话怎么说？”

    秦关仙皱着眉，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就是突然有一天，我们刚训练完，正坐在树荫下喝水聊天。平时和我处的好的一个小兵跑过来说，有人叫我，说有事找。我跟他过去了，那人就站在爆裂的阳光下，晒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就是这人推荐我参加迎亲队伍的，他说，此次迎亲要去西域，路途遥远，责任重大，正需要体格强健之人，筛来筛去，终于找到了我。我还记得，我诧异的不行，像我这样平凡的人，满大街上都是，一抓一大把，还需要费功夫寻找？”

    博尔钦和葎珠不约而同问道：“他有什么外貌特点？比如，眼睛形状，鼻子高矮，肤色深浅。比如，习惯性的小动作，不自觉的小习惯。”

    秦关仙听她俩说完，大叫起来。“哇，你们俩可真默契啊，像一对姐妹。”

    葎珠说：“我们比姐妹还好呢，我们心有灵犀，不，我们不用心有灵犀就一点通了。”

    秦关仙笑了笑。那笑容中，有些冷淡，有些躲闪，有些兴趣缺乏。

    博尔钦突然觉得秦关仙不太想回答，于是提醒道：“那么，那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秦关仙道：“他很高，几乎高出了我半个身子。他有一头标志的乱发，鸡窝一般，毛茸茸，蓬松松，朝四面八方戳出去，好像一个棉花做的刺球。他的眼睛很大，厚厚的双眼皮，浓密而漆黑的睫毛，眼珠子灵动得很，看着你时像是要鼓出来似的。哦，他嘴唇也很厚。总之，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很结实，厚实，站在阳光下，宛若一块亮晶晶的正在融化的猪板油。”

    葎珠听了，皱了皱眉。“有这样的人吗？”

    秦关仙道：“当然有，不然我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真的，自从那天见了他之后，我就再也忘不掉。”

    博尔钦没说话，只高高仰起头，眼珠转来转去，拼凑着这人的模样。

    她想来想去，觉得这人不可能是中原人，也不可能是西域人，只可能是西域之外的人，说不定是波斯人或者摩揭陀国的人。

    博尔钦道：“好了，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想，我们总有一天会见到他的，不是吗？”

    秦关仙笑着，信誓旦旦说道：“是的。”

    博尔钦道：“之后呢？你加入迎亲队伍之后？”

    秦关仙道：“我和其他人一起在卞安朱雀大街旁的宅子里，一边接受集训，一边等待圣旨。”

    博尔钦道：“我不明白，是等待圣旨？这意思是，天汗还没有下定决心，你们就万事齐备了？”

    博尔钦和葎珠互看了一眼，两人都心想，如此说来顾君寒他们说的不错。

    秦关仙急急否认。“对此，我也不太明白。可是，我们确实是等待圣旨。大家都说，天汗早就有意于小宛，一是为了公主你，二是——让我们开诚布公吧——为了小宛国内皇族与巫族血脉相连，互相催化，一起铸就，引得无数巫人朝圣的圣山。”

    秦关仙抬起眼，小心翼翼观察着博尔钦表情变化。他觉得，他这么说，博尔钦一定会被冒犯。像她这个岁数的小姑娘，最崇拜纯洁而热烈的爱，只要是掺杂其他的欲念和需求，必定是瞧不起的。不过，博尔钦的脸上却没什么反应，只撅了噘嘴，默认了天汗要求的合理性。

    博尔钦没生气，秦关仙只好继续说道：“可是，天汗不是一般人，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吗？他有诸多考虑，有诸多限制。我们都听说，头一个限制就是他最信任的王皇后。王皇后这人对巫术从来都持反对态度，只要是与巫力有关的事，无论多么微小，多么不相干，都能引得她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博尔钦突然想起来咏莲曾评价过王皇后，说是皇帝自从和王皇后在一起就再没新纳妃了。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觉得皇帝与王皇后是一对伉俪，情投意合，比翼双飞，难道，这里头有不为人道的怪异之处？

    不过，博尔钦并不打算反驳秦关仙。两张嘴，两种人，到底谁真谁假，谁对谁错，她亲眼见到王皇后之前都不作数，只当八卦轶事听一听便可。以后若用到，又是以后的事了。

    她做事从来如此，她自己查到的证据，怎么用都可以。而从别人处打听到的二手证据，她用起来就特别的小心留意。她总觉得，她对给她消息的人，有一份保护的义务和责任在。

    博尔钦许久不开口，葎珠替她开口了。“那么，照你的意思，天汗这人可真不怎么样。一边怕老婆，一边又要瞒着老婆陈仓暗度。”

    秦关仙立即挥手道：“不，不，不。我可没这么说。这话我可不敢说。”

    葎珠瞪了瞪眼睛，气呼呼说道：“你怕什么。天高皇帝远，又只有我们三个人，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我在这里编排他？”

    秦关仙讪讪笑着，答道：“葎珠姑娘说的是，葎珠姑娘说的是。”

    博尔钦歪着头，回想这几天里，老板娘对秦关仙的态度。她觉得，老板娘的判断不一定全对，但有一点是对的。秦关仙这人一到重要的事就闪烁其词，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

    最烦人的是，他说的一切，都有待证实。这又需要耗费许多时间和精力。

    这不就相当于，他什么都没说吗？

    他到底是有这种不好的说话习惯，还是真的有秘密要隐藏？

    博尔钦还是不愿把他想坏了。

    毕竟，他与她一样，是劫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