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草野_给我一个永远的谎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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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一个永远的谎言 (第2/2页)

他手中拿着的红色卡背,刚想说什么,对方已经开口:“姓名:周义,出生:1973年2月2日。”

    他脸上没有表情,只垂眼看着梭子,等他回答。

    二十年后,当江雨渊的儿子指着他房间那架已覆上斑斑深红锈迹的钢铁制二代战斗机模型,问制作者是谁时,他会想到这一刻,命运的歧路由此而起,他人生的旷野突兀地出现一条遍布锈迹的铁道,他一步步走上去,发现铁道一路延伸进无底的深蓝水渊,他鬼迷心窍了,还是跟着走,直到被注定淹没。

    能说什么,梭子心里可慌,脑袋里只有浆糊转也转不动,他磕磕巴巴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声音很小,怀里小姑娘还在睡。

    “那你,你叫什么。”

    “江雨渊。”

    “江雨渊啊,真是个好名字,你知道怎么走回去吗,我送你们。”

    江雨渊没应他,只把身份证递还给他,快步走前边去,梭子在他后面一步距离跟着。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梭子抖了一下,支吾出声:“不是,我不是。”

    “我就是恰好,我下午也看到你了,就在你学校门口。”

    江雨渊停步转身,眼神轻蔑地看他。

    “你跟踪我?”

    他停顿得很突然,梭子差点撞上,慌乱摆手解释:“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恰好看到了,恰好。”

    江雨渊微微昂首,也没继续问,又转过去继续走。

    没人再说话,梭子还是跟着,不过三步之遥。他听见江百龄安稳睡着的呼呼声,看着前边人的背影,突然觉得安心,脑袋里堆的那些乱糟糟的好像都给吹走了,心里揪着的也放下来。

    这条路如果能再长一点,钟表指针如果能转得再慢一些,是不是就能在他后面跟久一点。

    但路总是要到头的,零点,他们走到一幢独栋别墅,四周房子灯都灭了,就那间还灯火通明,梭子以前就在村长家电视里见过这样的房子,这世道人和人真不一样啊,多富贵的人家才住得起这样的房子啊,怎么也得是个万元户。

    到门口,梭子轻轻拿开江百龄缠他脖子的手,把人递给江雨渊,中途小姑娘揉揉眼睛,迷迷糊糊扯梭子的衣服不肯放,梭子想挣开,江雨渊拉住他。

    “跟我进去。”

    江雨渊打开门,一个长相清丽的长发女人应声匆匆走过来,她头发凌乱,眼通红,见到人抹了把泪,把人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又把小姑娘接过去,抱怀里轻轻抚摸,瘪嘴问:“小渊,你们终于回来了,有事没有啊,你爸爸怎么没一起回来?”

    “他还有事。”

    “你有哪里伤着吗?”

    “没有,百龄也没事。”

    “没事就好。”

    她看到后面呆愣着的梭子,问是谁。

    梭子觉得自己就不该跟着进来,他也想不明白该说自己是谁支支吾吾不开口。

    怀里以为睡过去的女儿突然伸手勾母亲的脖子:“是救我们的人,他送我和哥哥回来的。”说完又闭眼睡去。

    女人感激地看向梭子,走上前一步,感谢的话滔滔不绝,她说得急啊,机关枪一样紧凑得没停,又问梭子叫什么名啊,多少岁啊,家住哪啊,一通灌过来。梭子心里虚啊,愧疚啊,低着头不敢看她。

    “妈,他腿受伤了,我先给他处理一下。”

    “啊,竟然还伤着了,快去快去,我先把你meimei放床上。你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江雨渊让梭子在沙发上坐在,拿出药箱,让他把裤脚撩上去,一个不小的口子,裤子裂开的地方全给血染红了。他把碘伏倒上去,用棉签把伤口里的卡的铁锈拨开,他戳得挺重,梭子觉得可疼,但忍着没吭声。

    他终于又有机会好好端详江雨渊,长睫下那对琥珀眼珠专注盯着他的伤口,儿时细姐带他去翻爸爸的旧板箱,细铁丝捅进去,箱子吱呀打开。吹散陈腐的灰尘,拿开泛黄的旧书,拨开一只停转的旧表,箱角混了几个红徽章的腐朽纽扣堆里,一颗椭圆的黄石头依旧展示着它暗淡的光泽。细姐用手把它擦干净,跑到阳光下看,晶莹剔透的黄石头向四周散着晃眼的金光,细姐说这是一种名为琥珀的化石,里面是两只来自远古的红蚂蚁,它们的口器交叉,说明死前在相互啃食。

    尘封多年的透明琥珀初置光下,那一瞬金光闪进他眼睛,铭刻在他心头,往后的时间里常忆常新。

    现在那抹亮在人的眼睛里,温润的光泽直勾勾牵引他的心神。

    他再次感叹,江雨渊真好看啊,人也温柔,一直对他这么好。

    他心里暗暗谴责自己怎么不干人事,自己绑了他又把他放开,还虚伪地接受他们的感谢,真该死啊,但他说不出实话,他不敢想温柔的江雨渊会怎么看自己,自己总在他面前如此狼狈。

    江雨渊帮他缠好纱布,叮嘱道:“明天记得去打针破伤风。”

    “破伤风?”

    门突然被打开了,梭子闻声抬头看过去,一个穿黑色西服的高个男人走进来,眉眼和江雨渊八分像,习惯微笑而生的眼尾细纹给予了他一分岁月的温和。

    男人看到梭子的一瞬怔住,就那么一瞬,他徐步走过来,轻挑眉头,笑着问梭子的名字。

    梭子觉得他笑得怪惺惺的,看了下江雨渊,低头说“我叫,叫周义。”

    “哪儿的人啊?”

    “我是,那个,那个……”男人眼睛直直盯他,梭子结结巴巴越说越虚,干脆就没声了,头也越拉越低。

    “那多大年纪啊?”

    还是没有回答。

    男人也没再说什么,交代了声江雨渊就进房间了。

    梭子腿也包好了,和江雨渊说声再见就走了,他回头看了几次,江雨渊站在门口目送他,他觉得舍不得啊,但更没脸在那待着。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但只要还在一个城市,就还有机会,他这么想着想着人都困了,耷拉脑袋走回去。

    女人放完孩子再和丈夫出来,见人不在问去哪了,江雨渊说已经走了。她遗憾道:“怎么人就走了,也没好好感谢他,这么晚了小渊不留人住一晚,你认识那孩子吗?”

    “认识。”

    “那下回再带他来家里玩啊,可真是个好孩子,咱们礼数得周全。”

    “好。”

    男人过来搂住妻子让她快去睡,接着喊江雨渊和他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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