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春归 (第2/2页)

天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他们带出来的积蓄很少，青苔是个未成年，只能在黑厂黑店打些零工，谢尽欢身体里有那块玉行动又不方便，每过一段时间就必须换个场所。谢尽欢又需要定时注射抑制剂，固定的花费扣除下来，两个人便也过得捉襟见肘。

    青苔吃得快，没一会扒完了饭，看了看窗外有些暗了的天色：“看样子一会还要下雪，欢哥，你身体不好，活干不完明天再说，千万别着凉累着。”

    谢尽欢的体质早就不适合长久注射抑制剂，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半年来人都病倒了两三回，之前曾经干过替披萨店折外卖纸盒的活，如今也大多是接一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加工活计谋生。

    青年点点头，对男孩虚弱地笑了笑：“岁数不大cao心得倒不少。去吧，我这活也不剩什么了。”

    “那我走了，你在家别乱跑啊！”

    小孩儿三两步跑过去拿了装着传单的书包，谢尽欢无奈一笑，收拾了碗筷转身端起来往水池走去。

    他们住的是个破落胡同，小小一间屋子里除了两张单人床、一套桌椅便再没有其它值钱东西。傍晚时分门口没什么人经过，静悄悄的。

    “我出门啦欢哥！”

    吱呀一声，铁门拉开，忽然门口男孩的脚步一阵凌乱，书包摔在地上，激起门口一片尘埃：

    “你是谁——啊！”

    谢尽欢手一抖，碗筷噼里啪啦摔在水池里，他猛的转身：

    “谁在那！”

    暮色低迷，房门口的窄巷光线沉暗，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身影一手勒着青苔的脖子，几乎将少年整个腾空提起，另一只手揣在兜里，似乎握着什么凶器。

    “不管你是谁派来的，先放开那孩子！”

    谢尽欢急得上前一步，对方却挟持着青苔紧跟着后退一步，半边身子撤到门后。

    “放开我！”青苔脸涨得通红，蹬着腿不断挣扎，“欢哥别管我，你快跑！”

    谢尽欢咽了咽口水，在桌旁停下脚步，指着男人：“你别走！别伤害青苔，想要什么你直说就是！”

    那男人戴着黑色口罩，看不清面容，阴恻恻一笑：

    “臭婊子，你有几个钱，我要什么你给得起吗？”

    谢尽欢身子一颤，阖了阖眼，凄然一笑：“你们果然还是寻过来了。”

    一个半月前C党垮台，民主派重新整顿政坛，那些作恶的早已受到法律的惩罚，谢尽欢本以为花间苑和许应山的人没有能力找上自己，没成想自己一朝疏忽，终是暴露了行踪。

    “是许应山让你来找我的，还是花间苑的人？”

    “有区别吗？”男人冷笑，“我只是拿钱办事。杀了你，任务就算完成了。”

    谢尽欢咬牙：“既然要我的命，就别错杀了无辜。把这孩子放了。”

    “不行！欢哥，你别听他的鬼话——”

    男人皱眉，不耐烦地勒紧了青苔：“闭嘴！”

    “放了青苔！”谢尽欢终究沉不住气，抬手想拦住他，“我跟你走就是了！”

    男人满意地眯起眼睛：“你也算有脑子，也好，省得我费事。”

    他侧了侧身子让开半个身位，谢尽欢紧紧盯着对方，一步步走上前去。青苔抓着男人的胳膊，急得快哭出声来：

    “欢哥！别丢下我，我们说好了的，我们说好了……”

    谢尽欢的腿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眼看着走到男人身前，两人不过一臂的距离。

    “跟我到一个背人的地方，完事之后这小崽子我自然就会放了，”男人哼笑一声，歪了歪头，“老实点，我倒是可以考虑让你走得没有痛苦——”

    霎那之间，谢尽欢忽然咬紧了后槽牙，握紧双拳抡圆了胳膊向男人全力挥去！

    “cao！”

    男人虽然人高马大，可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堪堪躲过谢尽欢的攻击，却不想胳膊突然一阵剧痛，他哎哟一声：“小兔崽子——”

    青苔死咬着男人的胳膊不松口，男人猛一挥，青苔整个人被抛了出去，撞在门上，痛苦地低叫了一声，倒在地上瑟瑟发抖。谢尽欢哆嗦着抓过桌上放着的剪刀：

    “青苔，快走！”

    他举起剪刀就要扎下去，可被阴了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男人有了防范，轻而易举抓住谢尽欢的手腕一扭，后者闷哼一声，剪刀直接被震落在地！

    “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一脚将谢尽欢踹倒在地，拿出踹在兜里的那只手，谢尽欢趴在地上仰起头，这才看清那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把黑洞洞的手枪。

    青年的心一下子冷到了冰点。

    “别开枪，求你别杀他……”

    男人蹬开爬过来抱住自己小腿的少年，拉了保险栓，枪口对准谢尽欢的脸。

    “要怪就怪你的仇家铁了心要你的命吧。”

    男人的食指勾住扳机，谢尽欢喘息着，绝望地闭上双眼。

    死到临头，他心里居然并没有即将命丧黄泉的恐惧与不甘，脑海中竟浮现起一个人的脸庞。

    那个自己辜负了的人，那个他唯一对不住，还不清的人。

    连一个追随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像一条野狗般潦草地死在无人知晓的胡同里——这便是他的结局了吗？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