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人间繁花（3） (第1/1页)

    「你何时下凡的？身上的伤可都痊癒了？需不需要我给你看看？」

    面对晚琂一连串的关心问候，嬑莲只把头压得更低，明明是她一心想寻他，为何现在真见着面了，她却倍感压抑？

    迟迟等不到回应的晚琂只觉丝丝凉意攀上心头，他不明白为何她不愿回应他，不明白为何重逢会是这般情景，她甚至宁愿撒谎也不愿告诉他身份？

    良久，他总算提起勇气问了句：「你……是来同我道别的？」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我我只是……只是……」嬑莲没想过晚琂心中是这样想的，急忙开口否认，可却又不知该怎麽告诉他自己隐瞒身份的用意。

    「那就好。」未等她说完，晚琂便迳自开口打断。

    嬑莲总觉得他变得与以往有些不同了，可又说不上来究竟不同在哪，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忽地，她想起刚逃出门外的青芷，小声问道：「殿下留我於屋内，青芷姑娘想来会不开心的吧？」

    话音方落，她便看着晚琂脸上笑容一凝，沉默半晌才回道：「青芷是我十五年前收养的孤nV。」

    嬑莲不可置信的咽了口口水，她实在没想过晚琂X情竟大变至此，若外人知晓他与自己收养的孤nV生出不该有的关系……不行她一定得好生劝他！

    「……殿下，如此说来，你与青芷便似父nV对吗？」

    「是。」

    「……这、这有违1UN1I啊！」

    「……」

    晚琂差点捏碎手中茶杯，他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瓜看看里头究竟装了什麽，究竟是如何想到那去的！

    嬑莲盯着晚琂脸上的表情变化，见他似笑非笑，嘴角颤动的模样，心里有点慌，她对他晓以大义，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殿下，你在听吗？」见他迟迟不回，嬑莲有些着急的问。

    晚琂忽地身子前倾，轻笑一声：「真不知你脑子里究竟想什麽，我对青芷仅有照拂之情，别无其他。」

    说罢，他又退回原本的位置，「既然你回来了，这药舍我就托付给她，也是时候离开了。」

    嬑莲还停在方才他猛然靠近自己的震惊中，愣愣回道：「啊？离开？殿下要去哪？」

    他缓缓站起身来，微微俯首朝她漾出一个略带狡黠的笑：「你说呢？」

    这个答案在嬑莲又一次看着他手起刀落斩下长乐山中一头妖兽之首後越发清晰。

    她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晚琂似乎又变回昔日灵力高强的太子殿下，他的每一道剑风都凌厉无b，解决妖物的速度一日b一日还快，她几乎快看不见从前一直萦绕在他身上的那份颓丧。

    眼看他重拾自信，日渐风发的模样，她打从心底为他高兴，可他变回的却似乎并不是当初温煦的道长哥哥，重逢以来的这些日子，她总算察觉出他身上的一些异样。

    ——是一GU难以言说的狠劲。

    只要是妖兽，无论是否有恶意要攻击他们，晚琂总是二话不说便提剑斩下，他每次斩杀妖兽时的神情总让她不禁有些胆寒。

    她记得，从前的太子殿下并不是这般下手狠戾之人，他这麽急於斩妖究竟是为何？

    她不敢问，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问，只能日里夜里陪着他，他想做的事，她只要支持就够了。

    嬑莲从未想过要去质疑晚琂做的事，直到他剑锋指向一只连呼x1都是奢望的虚弱幼兽。

    那是一只受了伤的小老虎，牠一步一步缓慢地爬着，似是想爬回自己藏在林中的小窝，却没想到遗留在地上的血迹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脆弱。

    就在晚琂即将一剑刺入那幼虎的刹那，嬑莲召出长鞭，一鞭挥出击在他剑上，长剑落地发出的声响清晰无b的传入两人耳中。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静默。

    半晌，晚琂缓缓转过身来，皱起眉头，既震惊又困惑的问道：「……为何？」

    嬑莲望着眼前的晚琂，忽然觉得好陌生，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一直寻寻觅觅的人就在眼前，她却觉得自己像是找错人了。

    明明面容同过往分毫不差，可她却像透过这张皮相在看从前的那个太子殿下。

    「殿下，牠受伤了。」她想了许久，只愣愣吐出这几个字。

    「可牠是妖，为害山林的妖。」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牠有没有真的祸害山林，又怎能……」她试着为那只幼虎说话，却被晚琂毫不留情地打断。

    「难道非要眼见为凭吗？若我今日放走牠，也许明日牠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肆意lAn杀，吞噬生灵！」

    晚琂越说到後头便越发激动，一步步朝她走来，像是在指责她的不分是非。

    可是，方才要举剑斩杀幼虎的他，又何尝不是在lAn杀无辜呢？

    嬑莲只是静静望着他，轻声开口：「那殿下你自己呢？」

    她声音极轻极弱，却一字不差的传进他耳中，他身子一僵，愣愣回道：「什麽？」

    「尚不确定这幼虎是否祸害山林就下手灭妖的殿下你，难道就不是lAn杀吗？」她说这话时语调并无甚起伏，却掀起他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她抬步走至他身前，声音始终平静如一：「许久之前，有人教过我，人分好坏，妖魔亦有善恶之分。这幼虎如此弱小，或许才刚出生没多久，如何能造恶？殿下又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语落，她迟迟等不到晚琂的回应，就在她正要再开口之际，忽闻他轻声笑起，先是低声笑着，而後像是疯魔似的笑得愈发癫狂，听得她有些心惊。

    「忆涟，那种话，不过都是哄人罢了，如何能信？若能为善，又怎会成妖？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你所谓的善妖。」他叹了口气，明明面上挂着笑，吐出的字句却冷得彻骨。

    字字句句扎在她心上，予她绝望。

    他口中鄙弃至极的「那种话」，是四千年前他携着温暖春光走到她面前时亲口教予她，为何如今他却不信了？

    说完，他便转身yu要离去，她连忙奔至他身前挡住，「不是的殿下，世间妖魔确实多数为恶天下，但却并非所有妖物的心肠都那般恶毒，难道殿下就不曾……」

    「我也曾相信妖物中有善类！我也曾相信过！只是……我付诸真心信任的，到头来……都是假的。」他唇边凝出一个苦涩的笑，里头藏着的伤痛看得她很是难受。

    但让她最为痛苦的，还是那句话，话中那个背叛他信任的妖物，是不是就是她自己？

    他那般信任小莲花，费心施法救了小莲花，可最後小莲花给了他什麽？

    那个让他亲手毁去自己曾经所相信的一切的罪魁祸首，怎麽有资格站在他身前告诉他妖分善恶？

    嬑莲只觉得冷意一路从脚底攀到头顶，一寸寸渗入心间，她最终还是住了口。

    尔後两人便一路无言直至夜幕来临，山洞内燃起的火光映出晚琂面容，她看不出他心思究竟如何，便一直不敢说话。

    可盘旋在她心里的疑惑随着时间越发涨大，几乎要将她整颗心灌满，仿若虫蚁啃咬般又痒又痛，极为难受。

    终於在他准备歇息之时，她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冲动，开口抛出了心底的疑问。

    「殿下，那朵小莲花，於你而言也是恶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