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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  (第2/2页)
心自己在世界上留下难以抹去的痕迹,像钉一样,扯住他们的裤脚。    张明生都收藏了什么痕迹?    我突然好奇起来,绕到桌前,拿起那张照片,开始翻看。    照片摆放得没有规律,隔几页空白才有一张,有可可的婴儿照,小元在福利院时的一寸照,还有日本旅行的风景,还有一些,我的背影。    我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了这些照片。    往后翻,一张明显老旧的、边缘被焚烧过的照片映入眼帘。    年代久远,照片已经泛起朦胧的黄绿色,照片中的人也面目模糊,五官恍如蚊腿摆成,细而淡,越想细看,越留不下印象。唯有熟识照片中的人,才能一眼认出来。    照片上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人。    他们是谁?    是张明生曾经的妻子和小孩吗?    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不可能,看它的老旧程度,它被洗出来的时候,张明生估计还被关在老宅做小变态。    是张明生母亲和张明生的合影吗?    这倒有点可能,但照片中的两个人衣着朴素,实在不像出自豪门。    看着看着,我心头一惊。    怎么这么眼熟。    女人的紫色裙子,小孩的鹅黄色衬衫制服。    还有他们背后那棵马尾松,以及鲜艳得有些廉价的滑梯。    在照片之外的摆设我也记得,    滑梯旁是一个大沙坑,散落着军绿色的铁锹,树下堆着一些沙包,明黄的跳绳挂在树杈上,再往上,是一颗老院长想尽办法也没有弄下来的羽毛球。    老院长买了二手相机,兴致勃勃地摆弄,替孩子们拍照。    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姗姗来迟,刚才他们在一起读一本书,书里讲一个穿红袜子的鬼马女孩的故事。    快门声响起时,有一阵风吹过。    那个孩子闻见了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这里是连南巷14号珍爱福利院。    我长大的地方。    照片里的孩子正是我。    而那个女人,她姓杨,曾在福利院工作过一段时间。她的事我们知道得并不多,大家都叫她小杨阿姨。她对我最好,时常自掏腰包,给我买衣服和书本,还给我取了新名字。    她摸着我的头发,笑盈盈地说:“你就叫抚潮吧。”    抚潮,是抚摸潮水的意思。她说,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最富生命里就是水,成千上万的溪河湖海,或疾或徐的翻涌流淌,生生不息。    我认真地听着,就算不懂,也异常憧憬。    我甚至幻想,假如她将我收养,做了我的mama,那该多好。    福利院的孩子就是这样,收到一点好就无法忘怀。    再后来,她忽然消失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也习惯。因为福利院的生活也总是这样,每当你以为你要有一个家的时候,那个想象就会随着人们离开的脚步而灰飞烟灭。    但我并不记恨,我很珍惜。    至少我有了新的名字。    至少,我们之间,还留下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竟然出现在这里。    “在看什么?”    一个声音响起,吓得我打了个激灵,随后,一双手臂从背后将我拥入怀中。我看出了神,甚至没发觉张明生已经走了进来,他动作很轻,像鬼一样。    我有些慌乱,心脏急跳,却又不知道自己怕什么。他为什么有这张照片,他去福利院搜刮过了吗,他是因为我留下这张照片,还是因为,那个女人。    她去哪儿了?她还好吗?    我想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张明生的下巴搁在我的肩上,他搂着我,往下看,语气温柔,问:“你看到了?怎么样,她漂亮吗?”    “她很美,”我答。    这是实话。    “嗯,”张明生点头。    他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是谁?”    我实在沉不住气,还是问了。    张明生在我耳边轻轻一笑,他用手指点向照片,指了指那个女人,说:“你早应该认得的,这是我妈咪。”    我心中一震,浑身僵住。    但他并没有停下,手指转移,点向那个小孩,说:“这就是你嘛,老婆,你怎么连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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