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认主礼 (第1/1页)

    这是一个由三大家族割据统治的世界。夜，江，尹三家的势力遍及天下。联邦帝国的内阁政府也不过是三家手中的提线傀儡。三家在政治经济军队等各方面互相角力，互相制衡。博弈了数百年，倒也逐步形成了较为默契和谐的共生模式。

    因为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传承，一些古时旧习也就沿用了下来。比如——蓄奴。无论是政界高官，还是商业巨头，悍勇战将，都不过是臣服在三大家族脚下的家奴而已。生杀予夺，皆在主家的一念之间。

    ——

    襄城昆元山，连绵的十余座山峰皆修筑着高墙红瓦，亭台楼阁。气派恢宏，奇观异景。这里便是夜氏传承千年的祖居。

    深秋，微雨，午后。

    此时晓月峰上的少主主居沧月斋内，正在进行一场不同寻常的私奴认主仪式。

    内侍局刑堂副堂主程源此刻心里正在咒骂着孟祥宇那个老狐狸。少主的私奴认主礼，那老狐狸身为刑堂堂主居然装病，指派他来当这个冤大头。

    他瞅了瞅主位上端坐着的少主夜天逸。一脸阴沉，那气势恐怖的好像随时会杀人。

    再瞅下首被家主指派来观礼的两人：一位是家主私奴，内侍局副总管之一的纪怀栎纪大人。

    而更离谱的是那位百草堂堂主方逊。这位前辈今年已经八十多了，从家主的祖父辈就开始侍奉主家。现如今，除了每月给家主少主例行一次平安脉外，根本没人请得动出堂。

    四个负责行刑的奴才脸色紧张得比那跪在铁链上候刑的言槿还苍白。

    少主刚刚定下的认主礼是蟒鞭一百，这是鲜少有用在认主礼上的刑罚了。蟒鞭刑重，一般人三五十鞭下去，基本上就能直接废了。

    这几日整个昆元山上都快传遍了，少主不顾家主反对，强行收了三等侍奴家族洛家嫡长孙洛嘉悦做私奴。家主气得不行，直接把外放的言槿召了回来，也强行赐给少主做了私奴。

    言槿的名字，在整个昆元山上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养父是内侍局总管，家主身边第一私奴，盛宠了十多年的言诺言大人。连他的名字，也是家主亲赐。夜家家奴里能得家主赐名的，总共也就三个人而已。十五岁就从训奴堂出师外放，掌管一家医药公司和一家生物研究所。短短几年，便成为了同行业里的佼佼者，商界精英翘楚。此外还是帝都医学院的客座教授。这样的人才内侍局百年也出不了两个了。

    少主夜天逸终究扭不过自己父亲。人是勉强收下了，可这心里肯定是有火气的，对于父亲强行塞进来的人，哪儿会有半分怜惜？

    可是有纪怀栎和方逊这两位观礼，也就摆明了是家主要护着言槿的。

    刑堂的人不敢得罪少主，也不敢下重手跟家主做对，真是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程源电光火石之间，脑子就转了七八个弯，冲行刑的奴才使了个眼色。

    鞭子的破空声很快在空中响起，如破竹之势划在了言槿白皙健硕的背脊上。

    只一鞭，背上便起了一道欲破不破的红色棱子。

    “一，下奴谢主人赏罚！”

    认主礼前要禁食禁水三日，跪在静心链上诵读家规，以示“身心皆净，一心侍主”。所以此刻言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沙哑，却仍旧是掩不住的悦耳好听。

    “啪！”

    “二，下奴谢主人赏罚！”

    ……

    言槿跪得端正，背上一下下的落着鞭子，疼痛蔓延全身，仿佛侵入了骨血。他极力忍耐着躲闪的冲动，十指紧扣，掌心都掐出了深深地血印，方才维持住了跪姿。

    已经许多年没有这般受刑了，外放后的这几年，就连罚跪的时候都很少。可这场认主礼是他心之向往，哪怕明知道少主不喜欢自己，也坚持向家主求来的。所以他连一丝一毫的逾矩都不敢有，他想给主人留下个好印象，他不想自己刚认主就被主人厌弃。

    今天的天气有点凉。他甚至庆幸今天有微雨，凉风带着雨丝浇在他满是鞭伤的脊背，好像能给密不透风的疼痛带来片刻的缓解。

    夜天逸冷眼看着面前跪着的人，纵使鞭刑重重，挺直的脊背也没有移动分毫。俊逸的脸庞憔悴苍白，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可一鞭又接一鞭的凌虐中，他始终眉眼沉静，给人一种岿然不动的沉稳气质。

    不得不说，这样沉稳隐忍的人，夜天逸还是第一次见到。

    就连自幼习武的萧泽林前段时间被他惩罚的时候，也不过扛住了六十蟒鞭就受不住了，痛哭流涕地求饶。

    “一百…下奴…谢…主人…赏罚！”

    言槿的背脊已经满是血痕，找不到块好rou。他轻轻缓了口气，压低伤痕累累的身子，向夜天逸磕了三个头。

    夜天逸盯着那布满血痕的身子，竟然莫名觉得有点躁动。他饮了口已经半凉的茶水，把那股子燥意压下。伸手拿起了早已经烧得通红的烙铁。

    烙铁吻上了心口，发出滋滋的皮rou烙烫声。

    “唔…”

    言槿咬紧了牙关，也仍是低低呼出了一声吃痛。

    “我的规矩很简单，记住两条：忠诚！服从！”

    夜天逸撤了烙铁，盯着言槿胸口上那猩红的还冒着热气的烙印，冷冷道。

    “下…奴…谨记！”言槿本就缺水严重的嗓子，经受了一番酷刑后，变得更加沙哑低沉。可这回话他发自肺腑，真诚无比。

    夜天逸一脸冷漠地瞥了一眼，转身就回了书房。

    直到主人的身影都不见了，言槿紧绷的神经才顷刻放松下来。铺天盖地的彻骨疼痛席卷而来，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

    熹月峰锦华苑，夜家家主的主居内。

    夜华章坐在窗边藤椅上，正用银叉子从言诺刚准备好的果盘里叉起一块草莓，往言诺嘴里塞。

    言诺为难地小声开口：“主人，奴不敢逾矩！”哪儿有主人亲手喂奴才吃东西的道理。

    “哦？上面不想吃，那是想用下面吃？”夜华章挑眉戏谑地说。

    言诺被这话吓着了，急忙就咬掉了叉子上的草莓。

    夜华章心里好笑，还装出一副没能喂成言诺下面吃水果的遗憾表情。

    言诺为自己都快四十了，还要被主人投喂感到难为情，耳尖染上了一片绯红色，望着手中果盘怔愣。明明是给主人准备的，怎么最后大半都进了自己肚子？

    夜华章看到他腮帮子鼓鼓小心咀嚼的样子，觉得分外可爱，一时手痒，伸手不客气的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纪怀栎进屋的时候，就被这把狗粮甜住了。

    “奴今天的晚饭又节省了，主人和言前辈的狗粮任何时候都是管饱的。”

    纪怀栎笑着打趣。作为被迫吃了十几年狗粮的人，他都免疫了。

    “小槿怎么样？”夜华章挥手免了纪怀栎的礼，直接开口问道。

    “主人和言前辈放心，刑堂那几个奴才心里有数的。看着伤势吓人，其实都没伤筋骨。方老堂主亲自看过，又留了药，三五日应该就能下床。奴一直盯着人上了药，睡下了才回来复命的。”

    纪怀栎知道主人和言诺前辈都担心言槿，很是详细地说了一遍情况。

    言诺听完心疼地眉头一皱。夜华章气了：

    “怎么打这么严重？居然要三五日才能下床？传令下去，今日去执刑的刑堂奴才，每人赏五十鞭，罚俸三月！程源那狗奴才撤去副堂主一职，鞭八十，罚俸一年。”

    纪怀栎走出主楼的时候，盯着院子里那一片木槿花丛忍不住心里感叹了一下：

    程源那老狐狸还是低估了言槿在主人心里的重要性啊。如今的昆元山上，早已经没几个人知道，这锦华苑原本可是叫作“槿华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