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阿悦/生下继承人 (第1/1页)

    “我说过让你不要激怒他。”

    是镜双衍的声音，裴敬摸着身下柔软的被子，明了自己还是在这牢笼里，他的被子可没有这么软和，就像飘在了云上一样。

    “我哪里知道他会吐血！我又没做什么，况且做都做了还管他怒不怒，大不了哄两下，同我置什么气。”镜双珩满不在意地为自己辩解。

    裴敬听了想笑，事实上他没忍住，确实笑了出来，笑了之后声音都消失了，他睁开眼睛，脸是木的，直愣愣地看着床帐。

    “阿裴，醒了吗？哪里不舒服？”镜双衍坐到了床边，微微低下了身体，脸上挂着笑，他是备受瞩目的样貌，这笑容更是锦上添花。

    裴敬看着他，越过他的肩膀看他身后的镜双珩，镜双珩接上了他的目光，还未开口，裴敬目光移到镜双衍脸上，“我要回去。”

    “去哪了？”他明知故问。

    “我原先在哪儿，就想回到哪儿。”裴敬低声道，他嗓子确实是疼得厉害，他眼前一闪一闪的，一会大，一会小，大的时候那张脸全部冲到他的眼睛里，小的时候整个人，整个屋子都小的像粒尘埃飘在了虚无里边。

    镜双衍没做声，裴敬盯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里藏着诸多心思，只是他修为不够，也瞧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心思，能做镜家家主的人自然也不是他这种人能看出来的。

    “可以。”

    镜双衍温声道：“你想回去就回去，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唯独有一点。”

    他双目含情，裴敬却觉得自己身上发凉——他惧怕镜双衍的目光。

    裴敬没听太清，耳边一阵的杂音，眼前镜双衍的脸在他眼前不大也不小，但扭曲成为一道又一道的圆圈，看得他头疼，他道：“什么？”这是什么东西，一直在乱动，别动了。

    “在生下继承人之前，不可离开镜家，一人一个，女儿也好，儿子也好，只能多，不可少。”

    “生？”裴敬只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其余的声音挤压成为一个线条，在他耳朵里跳跃着，就是判断不出来什么意思，但他本能地道：“不。”

    “阿裴，不要闹脾气。”镜双衍的声音多了两分无奈。

    这回听清了，但裴敬却愤怒了起来，阿裴阿裴！不是所有人都能叫他阿裴的！只有娘和阿悦才可以！不对，娘也不可以！但下一刻他的心莫名地平静下来，叫吧叫吧，只要别让他再疼就好了，然后愤怒又升起了，不能叫，不可以！裴敬心里迷迷糊糊地想着，脑子愈发混乱，他一时清醒，一时又陷在了臆想中，他看着镜双衍，努力想听清他又说了什么。

    然而镜双衍说的话不断地消散又重组，他还是听不清！并且这声音钻不进他的耳朵里就变得顽固起来，化作尖锐的针扎进他的眼睛和脑袋，使裴敬痛不欲生。

    “好，好。”他求饶，向这些声音投降，答应就好了吧，不要再扎他了，真的太痛了。他一向是识时务的，所以快放过他吧，“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裴敬终于又听清了，但他回答不上镜双衍的问题，他知道什么了？他什么都不知道！镜双衍收敛了笑容，目光里带着的含糊不清的意味让裴敬哆嗦起来，就是这种目光，在他快被镜双珩打死的时候，镜双衍就在后头用这种目光看他，就像在看个死人一般，他怕了，他怕镜双衍真让他死了，他只好撒谎，“都知道了。”

    “知道便好，好生休息罢。”

    裴敬不吭声，他看到化作许多许多道圆圈的两个人的身体逐渐地消失了，脑子里的杂音慢慢地变得清晰，他听到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喘息声，还有心跳、血液流动、牙齿咬在一起摩擦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好了，于是立刻掀开被子，一瘸一拐地穿上有侍女准备好的衣服，然后推开门往熟悉的地方走。

    他尽全力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正常，可每走一步，内壁就摩擦痛的厉害，然而比这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周遭的目光，如芒在背，跟利刀子一般，他又听到了许多的杂音，一会听清了一会又听不清，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还有孩童，都很尖锐，就像是靠在他耳朵边吼一般，他麻木地走着，不知道这会该向谁求饶，难道每个人都要跪下了磕头道歉吗？

    裴敬心想：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就是因为他放走了宫煊，所以现在他受的这些事罪有应得。

    直到他终于走回了他的的小院，终于，目光消失了，声音也消失了，他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起来了，变成一个正常人，不需要佝偻着背，不需要向谁磕头道歉，他声音沙哑地喊：“阿悦，阿悦，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答，他的心逐渐沉了下去，在他的屋旁边就是阿悦住的地方，他极少进去过，阿悦也不允许他进去，此刻他却顾不上了，伸手推开了门。

    眼前看到的让他脑子一晃，仿佛一道霹雳劈了下来正正好地劈到了他头上，他眼前又晃起来了，无数个圆圈占据了视野，圆圈们一会变大，一会变小，除了黑色白色也变成了绿色蓝色紫色。

    在难得的他能看清的时候，他看见阿悦原先活泼秀气的脸一片红肿青紫，下手的人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将她嘴角一片打破了皮，她头发散乱，身上披着破布，像是被人撕扯烂的，裸露的部分都是触目惊心的痕迹，指甲的痕，咬出来的伤口，她一动不动地抱着自己的膝盖，脸垂着，还是呆呆愣愣的表情。

    “阿悦！”裴敬大叫着冲到阿悦身边，然而他冲得太急，甚至看不清阿悦在哪儿，以至于腿软一下子撞到了床沿旁边，但他顾不上这些，胡乱摸着，终于挣扎着摸到了阿悦的双肩，泪如泉涌，把阿悦的名字叫的断断续续，反倒把自己噎住了，他脱下自己的衣服将阿悦裹紧了，小心翼翼地喊：“阿悦，阿悦。”

    阿悦双眼无神，大约是在裴敬喊了五六声之后，她眼里终于荡起了一丝微波，裴敬大喜，“阿悦，你看看我……”他站起了身，想要将阿悦拉到他的背上，但是他太累了，眼前又太晃了，声音听不清楚，杂音不断地干扰着他，使他重又摔倒在地上。

    “阿，裴。”阿悦困难地说出两个字，裴敬用力地点头，他仍旧扯着阿悦的手臂，“我们去看医师，你别怕。”他痛恨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在这个当口除了岔子，快恢复正常吧！他不断请求着。

    阿悦固执地摇了下头，她死气沉沉地埋下了头，裴敬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拽不动阿悦，只好低声问：“阿悦，是谁，是谁做的？谁打得你？”

    阿悦小声地回应，“她，们。”

    “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阿悦说了什么？裴敬狠狠地拍了几下自己的头，这个时候不要再犯病了，快点听清啊！他脑子被拍得嗡嗡响，耳朵一动，听到了个“死”字，他抱紧了阿悦，“不会的，阿悦不会死，我们下山，离开，去开点心店，做一大堆点心，阿悦不能死，阿悦，我的头好疼啊，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你写下来吧……”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等他察觉到阿悦已经许久没有反应的时候，他松开了阿悦，努力地去看阿悦，是了，他还是看不清，但是阿悦的眼睛是闭上了，阿悦……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