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变（剧情） (第1/1页)

    没想到再次见面来的这么快。

    张仲景赶到的时候，华佗已经遍体鳞伤。健美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rou，大小伤口触目惊心；有的血印已经干涸，还有新鲜血液沿着肌rou和纹绣滴滴流淌；攥着板斧的胳膊微微发抖，那板斧也已经脏污不堪，分不清上面沾的是谁的血。

    “都给本座住手！”张仲景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话说出口仍是抖得厉害。众弟子只道是首座气愤有人越俎代庖，背着他下格杀令围剿犯人。

    对方滴下的血就像油星子迸在张仲景的心上，每一下都让他火烧火燎的疼。张仲景知道华佗的状况并不是那么简单：他身上通红，杀疯了眼，神志不清，十之八九是受了刺激巫血发作，濒临失控。他看着对方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心揪成一团，阖眸微仰着头才忍住没让眼泪流下来，刚被灌入对方信素的腺体突突的疼。

    “首座，此人已经失控，危险非常，还请首座避远些，待弟子将其……”

    “你们眼中还有本座吗？退下！”张仲景咬着牙，用从未有过的冷峻语气喝令。虽为坤泽，张仲景疏离清冷，医术又是出神入化，本就不怒自威；再加上弟子没见过张仲景如此震怒，均被摄了心魂，缩着脖子，莫敢不从。

    张仲景一步一步走上前，腰杆挺拔如青松，每一步都迈得坚定非常，仙姿卓绝。

    没有人能看见他内心波澜。

    华佗已经无力再战，他把斧头挡在前面，是防卫的姿势，但谁也说不准有没有最后的致命一击。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年轻的医圣文质彬彬，不善武功，却手无寸铁地往杀神跟前送……但不知为何，大家莫名其妙预感会有奇迹发生。

    距离拉近到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对方讲话。

    “板板……”凑近了看，狰狞的伤口让张仲景后槽牙都在发颤。张仲景又阖上了眼，再睁眼时两行清泪已悄然滑落。

    华佗仍是目眦欲裂：“杀了我……张仲景……杀了我，不然我会杀了你。”每一个“杀”字都像一把刀，刀刀割在张仲景心口。

    华佗能感受到巫血的力量在自己身体里乱撞，他说的是事实，因为他不确定彻底失控会发生什么，只知自己但凡尚存一丝理智，便不会容许别人中伤张仲景半分，更不要说那个“别人”是他自己。他命不足惜，而张仲景是他这比狗还贱的区区一生中唯一最宝贝的，他欠人太多……退一万步讲，就算那人真要他的命，那便给了又有何妨？

    “板板……不是我……”张仲景心如刀绞。关心则乱，一向清冷自持的他此刻根本没办法分辨华佗话中隐晦的情思。

    华佗发狠，举着板斧逼上前去，张仲景退也没退，连睫毛都不动一下，就只是悲戚地看向对方的眼睛。华佗的理智彻底被拉了回来，他飘飘然想起这双蓝眸上次露出这样的情绪，还是他们年少时偷跑出去玩，回来之后对方父母死于瘟疫。

    恍如隔世。

    他支撑不住了，双腿一软，张仲景没来得及扶，就亲眼看人轰然倒下，多亏斧头撑住才没双膝着地……伸出的手有那么一瞬滞在原地，下一刻一席白衣飞扑过去。如流星飒沓，登时尘土飞扬。

    华佗意识意识流失，最后一刻，他还在思考对方是太不信他还是太信他。他依稀听到那人说“我不会让你有事”，之后陷入无边的黑暗。

    众目睽睽下，张仲景旁若无人地把乾元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手臂尽量避过伤口揽住人的腰，扛着战败的杀神一步一步走了回来。众人不自觉地给两人让出一条路，等人走远了，众人才想起首座平日里最怕脏，现在却浑然不顾那人身上血污，不禁纷纷议论起来。

    张仲景没想到隐鸢阁势力纷争到了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他潜心医道，从不屑于此，总想置身事外，此刻却无比后悔。他也后悔前几日没执意把人带走——就算反目又有何妨呢？没有什么比此刻华佗像这般毫无生气，把全身力量压在他身上更糟糕的事。太重了，重到他一个人承受不起。

    他狠狠地咬住嘴唇，咬到一丝血色也无；松开牙关后，血液迅速回流，嘴唇又充了血。他没有时间再花在后悔上了，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铲除异己，给左君一个解释，医好华佗……重也必须承受。

    如若不行，索性共同赴死。

    不医眼前人，无以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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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驿馆后，张仲景先是给左君寄去心纸，禀明情况并亲自担保，这才获得首肯，准许把人带回隐鸢阁从长计议。他知道路途遥远，变故颇多，不妥善安置华佗难以服众，便着人购置一口石棺，将华佗关在石棺里；又命人备好铁口罩、锁链，以备不时之需。

    这日夜晚，负责看守石棺的弟子来报，石棺震动，内里传来声音。张仲景握笔的手一抖，起身便去看人。

    他屏退弟子，仔细掩上门，这才飞身奔到石棺前，想也没想就扣动机关，把棺盖推开了。

    华佗明显是不认人的，他龇着牙，蹲坐在石棺里，警惕地盯着张仲景，呼吸声又粗又重。

    张仲景预料到了会是这种状况，但还是感到挫败和失望。所幸巫血让华佗的体外伤迅速愈合，张仲景哂笑一声——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此对巫血产生一丝感激。而后，他掀开自己的抑泽贴，把后背和最脆弱的腺体暴露给失去理智的人。

    华佗仿佛受到什么召唤般凑过去，在腺体上闻了闻——那里有他的味道。这让他有些不明所以，鼻尖在上面蹭了又蹭，蹭在细软的发丝令他发痒。

    “咬破。”张仲景把金色的马尾撩开，发出指令。

    华佗鬼使神差地依言照办。他不懂得控制力度，张仲景疼得嘶了一声。又没有下一步行动了。张仲景只得耐着性子道：“把信素注入进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华佗并听不懂前半句，他不知道信素是什么，但想做什么便做了，他笨拙地把辛辣的苍术信素注入到散发出诱人香甜味道的腺体里，恰巧跟前半句的吩咐一致。

    “你叫板板，我是你的坤泽，我叫张仲景。我不会伤害你。记住了吗？”

    “张仲景……张仲景……”华佗反复呢喃。

    张仲景抓住人的手仔细号脉，末了用哄孩子的语气对身长九尺的乾元讲话：“好了，你就住在这里，我回去为你配药。你要乖。”

    转身欲走时，张仲景被一股力量拽住，那是华佗用牙叼住了他的衣摆。他俯下身，轻轻把嘴唇落在对方额头上，紧咬住布料的牙关就松了。

    “板板，苍术可避一切恶气，你会好的。”这话张仲景明知对方听不懂也还是说了，算是说给自己听的。说罢他起身封上石棺，再看不出一丝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