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3 (第1/1页)

    回到谭知仁家的感觉很奇怪，或者说，站在谭知仁身边的感觉很奇怪，一只手由谭知仁搀扶着的感觉也很奇怪。

    「小心门槛。」打开门时，谭知仁提醒道。

    温时予忍不住嘴角一歪，整路上，谭知仁好像都把他当成某种易碎物品，走的每一步都谨慎无b，深怕一不注意，他就会整个人崩塌似的。

    「我只是受伤了，还没残废。」

    他的话使谭知仁瑟缩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一样。谭知仁没有回话，只是专注地将温时予扶过公寓大门几公分高的小门槛。

    温时予并没有觉得自己易碎，只觉得一切都变得很慢——他的行动变得缓慢，时间的流逝也是。

    刚在手术恢复室醒来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第一个瞬间，他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还在谭知仁家，然後他又以为自己是在酒店，但是这里的光线太亮，而且没有音乐。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躺在原位，等着脑中如泥水般浓稠而混浊的感官讯息逐渐沉淀，在他心中构筑成具有意义的资讯。

    直到护理师出现在床边时，他才终於找回属於他的记忆。他被人攻击後，就暂时失去了意识，然後在医院醒来。

    他还活着。

    他说不上来自己是感到可惜或是庆幸，他只是躺在那里，等着晕眩的感觉一点点褪去。

    离开恢复室後，他见到的第一张面孔属於哈利。对方的眼眶泛红，眼睛下方有着深深的黑眼圈，看起来疲惫不已。

    「苏西。」哈利跟上病床移动的速度，只喊了声他的名字。

    「谢谢。」温时予回答。

    哈利咬着嘴唇，对他露出一个称不上是笑容的微笑。

    移动的床铺和天花板上不断掠过的灯管，令温时予感到反胃，所以在进到病房之前，他闭上眼睛，没有再对哈利说话。

    尽管有哈利和护理师的协助，温时予换床时，还是第一次意识到伤口在哪里。他痛得飙出眼泪，但护理师告诉他，他已经用过止痛药了。

    所以他只能躺在床上，让哈利陪在一旁。哈利说他打给谭知仁了，他甚至没力气为此感到惊讶，他的手机密码就只是他的生日，哈利一定在酒店看他输入过。

    他并没有想要见到谭知仁，却他也没有特别不想，毕竟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谭知仁是最後出现在他脑里的东西。所以当谭知仁真正出现在病床边时，温时予得用上仅剩的力量，才能阻止自己睁开眼睛打量他。

    他怕自己在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刻，会忍不住想寻求谭知仁的安慰，然而谭知仁的哭泣打破了他的最後一道防线。

    他没办法拒绝谭知仁的提议，也没有本钱拒绝。他需要有人协助他的生活起居，至少在他找回行为能力之前。

    同时在他疲惫的大脑里，他惊讶地发现，谭知仁哭得浮肿的双眼，依然会令他的心脏刺痛。

    谭知仁将温时予带到客厅的沙发旁。

    「小心，慢慢来。」谭知仁扶着温时予在椅垫上坐下。「会痛吗？」

    「还好。」温时予撒谎了。

    不过他下腹的伤口其实癒合得不错，至少医生是这麽说的，医生甚至还有心思和他开玩笑，说他的伤就和剖腹产的位置差不多。

    或许是被医生说的这句话影响，温时予怀疑谭知仁真的把他当成刚生完孩子的产妇在照顾。

    「你需要上厕所吗？」谭知仁问。

    「不用。」温时予向他保证。「在医院已经上过了。」

    现在他上厕所已经可以自理了，不过就算是在医院的前几天，他也没有让谭知仁帮他处理过Hui物。那时上厕所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他尽量降低需要这麽做的频率。

    「我把你的手机接在这里充电，遥控器放在这里。」谭知仁一边动作，一边叨念。「你的药和水，我就放这里，记得要吃。」

    谭知仁坚持在他的手机里设了吃药的定时提醒，就算温时予的身T绝不可能让他忘记吃药。如果可以，他真想把止痛药当成糖吃。

    直到现在，温时予还没有仔细看过伤口，大片的胶布覆盖在他的腹部，就在耻骨上方。现在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不过只要他稍微拉扯到肌r0U，那GU撕裂的疼痛就会使他眼冒金星。

    「没事。」温时予拍拍沙发，证明他的说词。「我就坐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

    「你想吃什麽吗？我可以先帮你拿——」

    「不用了，真的。」温时予打断谭知仁，露出微笑。「我在这里很好，你去上班吧。」

    谭知仁现在在学校附近的补习班打工了。温时予住院这几天，谭知仁有时会在下课後、上班前，赶来医院看他，哈利则是在早上下班之後。

    温时予讨厌麻烦其他人，尤其一个是他的同事，而另一个……他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什麽关系。

    「你确定吗？我其实可以请假??」

    「我哪都不会去。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跑出去了，你也可以三分钟内就把我找回来吧。」

    谭知仁抿起嘴，来回打量他的脸，好像不相信他的伤真的会限制他的行动似的。

    最後，谭知仁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十一点左右就会回来，如果你有需要什麽，一定要打给我。」

    「你专心上班吧。」温时予说。

    谭知仁的视线在他脸上游走，yu言又止，目光扫过他的嘴唇时，他可以感觉到心脏熟悉地翻腾了一下。

    但是谭知仁什麽也没做，他也没有，谭知仁最终只是垂下双眼，点了点头。

    「我很快就回来了，等我，好吗？」

    这句话中的哀求清晰可闻，温时予的嘴角微微cH0U动。他还是不习惯谭知仁这样的姿态，好像他随时都有可能凭空消失一样。

    「好。」温时予点了点头。